偈六十三首
其一
春風習習，春日熙熙。
鳥啼東嶺上，花發樹南枝。
園林並紫陌，賞翫頗相宜。
行人半醉半醒，遊客似憨似癡。
或歌或舞，或笑或悲。
頭頭盡是吾家事，處處全彰妙總持。
因甚把住，特地生疑。
辜他古德，努力披陳。
不省這個意，脩行徒苦辛。
其二
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
大小老盧，好與三十棒。
只知穿靴，不覺袴綻。
鳥啼處處皆相似，花落不聞流水聲。
其三
未透祖師關，時光如箭急。
白髮皓然生，新年又五日。
其四
等閒垂手去，八面清風生。
大悲不展手，通身是眼睛。
其五
開門待知識，知識不來過。
知識既過，憑何施設。
金果早朝猨摘去，玉花晚後鳳銜來。
其六
南北東西萬萬千，趙州待客豈徒然。
莫嫌冷淡無滋味，慣把脂麻一例煎。
其七
報慈家風，淡薄廚堂。
諸事蕭索，唯有金剛。
眼睛四海，禪人齩嚼。
齩得破，曠劫無明。
須臾銷鑠，天上人間，自在快樂。
齩不破，成結縛。
六用門頭，塵緣競作。
你齩嚼，閒處著。
燦爛無瑕，光明閃爍。
幾回覿面相呈，自是諸人諱卻。
其八
真不掩僞，曲不藏直。
句裏明人，言中辨的。
處處總持，頭頭彌勒。
擬議思量，當門荊棘。
其九
禪人莫莽鹵，二月又初五。
透徹祖師關，一句該今古。
春色無高下，園林花木紅。
總持門大啟，何處覓圓通。
休問迷逢達磨，須知垂手塵中。
踏翻厚地，刺破虛空。
人天牓樣，佛祖家風。
敢與龍王鬭富，自他兼濟何窮。
翻身不露跡，直上妙高峰。
渠無面目，三界爲家。
解把過頭杖，逢春點異花。
其一○
時光迅速，不與人期。
剎那異世，早見歲除。
未明心地，難免狐疑。
設使問似百川競注，答如大海吞流。
古佛堂中，都用不著。
其一一
問答尖新逞峻機，如將畫餠要充饑。
縱經塵劫空勞力，爭似忘言合大虛。
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
其一二
熙熙風景不相饒，免見丹霞把佛燒。
莫謂開爐無一事，汾陽扇子手中搖。
祖師密旨，杳絕纖埃。
應用無私，匪虧時節。
寒時寒，熱時熱。
木佛放光明，院主生忻悅。
絹扇足風涼，衲僧搖不徹。
分明漏泄天機，底事因何不瞥。
若也玄關撥轉，自然心眼豁開。
方信普通年遠事，豈從蔥嶺帶將來。
其一三
兵隨印轉，將逐符行。
把斷要關，不通音信。
其一四
以字不是八不成，無言童子笑忻忻。
優曇華現人間瑞，鼻孔通天嗅不聞。
日月不到處，特地好乾坤。
其一五
湘山青，湘水碧。
上下四維，東西南北。
處處釋迦，頭頭彌勒。
啐啄同時，無勞外覓。
其一六
此方真教體，清浄在音聲。
欲入三摩提，實從聞中證。
其一七
滂沱天際雨，嘹喨寺亭鐘。
耳目不到處，翻憐面壁翁。
其一八
暗裏抽橫骨，明中坐舌頭。
偏圓不到處，萬古及千秋。
其一九
先賢垂範，流落人間。
日久歲深，禪人不顧。
語非玄妙，直透重關。
畫缾打破，淥水青山。
莫訝報慈多冷淡，得盤桓處且盤桓。
其二○
凜凜玄風，塵塵三昧。
信手拈來，曾無障礙。
不用安排，素非憎愛。
透過斯關，逍遙自在。
其二一
先賢垂範，巧妙臨時。
解烹露地白牛，慣炊黍米香飯。
煮野菜羹，唱邨田樂。
更深夜靜，與衆分冬。
其二二
大家東齩西齩，忽然齩著一個。
始知是處綠楊堪繫馬，家家門庭透長安。
坐斷千聖舌頭，露出平生光彩。
莫嫌冷淡無滋味，一飽能忘萬劫饑。
其二三
藥山老漢慎初護末，佛眼難窺。
院主狹路相逢，等閒蹉過。
至今千古之下，掛人齒牙。
其二四
三八念誦，五日一參。
古佛標牓，今人可觀。
通方上士，不用顢頇。
如石含玉，似地擎山。
直下會得，也大無端。
明暗一條今古路，依俙屈曲隔煙嵐。
其二五
祖師門下，妙旨無私。
不墮物機，混融凡聖。
所以涅槃城裏，作者猶嗤。
明月堂前，道人不顧。
灰身滅智，豈是丈夫。
避色逃聲，何名作者。
撈龍打鳳，須信男兒。
露刃藏鋒，還他開士。
化城抹過，寶所非遙。
獨步坤維，何人境界。
打破畫缾歸去後，南山下雨北山雲。
其二六
漏泄春消息，梅花徧界開。
千峰無異色，平地絕纖埃。
莫謂白牛無覓處，普賢招手待君來。
急回首，不須猜。
乾坤都一片，何用更徘徊。
其二七
大道無私，遇緣展縮。
年年四月，今朝普請，方來禁足。
寒山嚲袖舞三臺，拾得橫琴彈一曲。
一二三，四五六。
夏雨布長空，清聲發幽谷。
直饒不墮宮商，也是強生節目。
爭如野外農夫，擊壤高歌鼓腹。
不學禪律威儀，免見蠟人隨逐。
丹鳳不棲無影樹，直透煙霄意自殊。
其二八
乾坤之內，宇宙之中。
高懸舜日，大扇堯風。
祝一人之壽算，祈萬世之穹隆。
唯吾家佛子受賜頗多，物外優游憑何祝。
其二九
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
南山靉靆生雲，北山滂沱下雨。
通身是口，阿師比擬。
徒誇唇觜，把定放行。
目前火急便還家，莫認殊鄉爲故里。
官不容鍼，私通車馬。
幸對人天，何妨詰問。
其三○
浩浩塵中，善能垂手。
悲智冥符，古今希有。
深入總持門，氣宇衝鬥牛。
目連鶖子，攢眉妙德，空生緘口。
一句無私，掃際窠臼。
其三一
徧界不曾藏，通身無影像。
相逢莫訝太愚癡，曠劫至今無伎倆。
無伎倆，少人知。
大體還他肌骨好，何須照鏡畫娥眉。
其三二
經入藏，禪歸海。
未足衲僧親道底，拂袖前行歸去來，擊碎重關門大啟。
長安夜夜家家月，幾處笙歌幾處愁。
其三三
空王門下，法令當行。
列局分司，利生爲務。
無明海內，駕起慈舟。
入我山中，盛栽忍草。
伶俜遊子，誘引還家。
直指衣中，久懷至寶。
獲解脫道，證本圓常。
報佛深恩，方名垂手。
不傷風化，物義兩全。
金殿玉堂留不住，披毛戴角又重來。
其三四
人天普集，龍象交參。
大事全彰，云何不顧。
須待提綱舉要，鼓唱玄風。
蔟錦攢花，以爲諦當。
都無所益，枉費心機。
奈緣中下之流，無由湊泊。
其三五
全提要妙，三藏絕詮。
海印舒光，該羅法界。
有情無情，炳然應現。
有時南州北郡，買賣交關。
有時看風把柁，順水行船。
有時酒肆茶坊，迎賓待客。
有時投壺走馬，歌笑圍棋。
種種多般，要源流出。
玄關瞥轉，大用現前。
一槩無私，平等大道。
始知諸佛轉法輪，群生解差別。
目擊便歸來，秤鎚渾是鐵。
如斯告報，正屬化門，不犯鋒楞。
善吉巖前草不生，僑屍謾把天花散。
其三六
空空至理，杳絕纖埃。
功勳不到，妙葉難該。
不落是非中，有無爭敢和。
何勞指註，便請承當。
過後追風，徒誇好手。
其三七
應機不妙，展事難諧。
檢點將來，弄巧成拙。
其三八
禪家流，勿忌諱。
干木隨身，逢場作戲。
有時高臥白雲，有時持盂鬧市。
有時愛撫沒絃琴，有時善宣無量義。
有時似癡似騃，有時爲祥爲瑞。
不是碧眼胡，亦非傅大士。
住，住，他年自有知音知，何必清風動天地。
其三九
秋日耀長空，秋江浸虛碧。
傷嗟門外人，處處尋彌勒。
驀路忽抬頭，相逢不相識。
剪盡霜前竹，臨谿不化龍。
其四○
萬里無雲，長天一色。
不落古今，那該彼此。
要津把斷，風骨旋生。
設使靈山密付，謾說拈華少室，親傳徒誇得髓。
師子窟中無異獸，象王行處絕狐蹤。
其四一
薄𠜱明月碎清風，淺種深耕莫大功。
破二作三橫豎算，四方八面用無窮。
其四二
諸佛放光明，助發實相義。
言下合無生，爲祥復爲瑞。
其四三
靈山顧視，迦葉親聞。
白藕峰前，盧公契旨。
直饒鍼芥相投，未免隨波逐浪。
俱成勝負，猶涉驅馳。
爭似青天爲幕，夜月爲鈎。
臥藤蘿下，塊石枕頭。
踏得故關田地穩，不風流處也風流。
其四四
雲收天際，霧捲長空。
坐立儼然，誰家風月。
這裏薦得，早涉崎嶇。
更待商量，般雪填井。
不許夜行剛把火，直須當道與人看。
其四五
先賢垂範，語真如弦。
衲子奔波，剛然不顧。
粉骨碎身未足酬，一句瞭然超百億。
其四六
田中稻子已焦黃，顆粒圓成不並常。
妙手及時收拾後，五湖龍象濟饑瘡。
劍爲不平離寶匣，藥因救病出金缾。
其四七
一人發真歸源，十方虛空，悉皆銷殞。
渾家不是不進步，無奈當門荊棘生。
其四八
高提祖印，獨耀寰區。
坐卻舌頭，聖凡罔測。
聲前要旨，妙葉難該。
句後玄關，金鍼雙鎖。
通人分上，肯受提撕。
懞懂禪流，徒誇作略。
設使五湖衲子，四海高人。
問似龍飛鳳舞，答如玉轉珠回。
向本分事中，白雲萬里。
諸緣不涉，豈落今時。
混沌未分全體現，乾坤纔剖失便宜。
其四九
妙孤峰頂，竟日不逢。
菩提場中，隨處合會。
孰謂祖師關棙險，等閒拈出與人看。
其五○
兔走烏飛，暗移時節。
入夏早三旬，衲僧徹未徹。
休尋向上關，莫問西來訣。
健則松徑閒行，困則堂中便歇。
恩光一道皎然，曠劫未嘗生滅。
無物可並雌黃，教我云何剖說。
回頭踏著自家鄉，始信秤鎚渾是鐵。
其五一
形名未兆，早涉戈矛。
是非鋒起，徹底風流。
左旋右轉，海印全收。
枯木堂前，徒話會無。
明山上，任優游。
君不見，一葉落時天下秋。
其五二
門外春將暮，園林華木殘。
靈雲消息在，遊子莫顢頇。
雲舒四野，雨瀉長空。
花落花開，春來春去。
往復本非移易，迷悟豈有差殊。
急回首，不須疑。
嫩竹抽新筍，寒松長舊枝。
靈雲親悟處，眉上更安眉。
其五三
生也不知，死也不會。
不知不會，逍遙自在。
南北東西，曾無罣礙。
露地白牛無覓處，火裏蝍蟟飛上天。
其五四
古今不異，達者同歸。
踏著斯關，自他兼濟。
山僧不惜眉毛，重爲諸人指註。
休，休，大丈夫兒合自由。
急急脩，莫悠悠，看看便是結交頭。
莫學陵田栽晚稻，一陣霜風無可收。
其五五
大道皎然，本無迷悟。
杳忘三際，超越上乘。
透古透今，非玄非妙。
通同法界，一種平懷。
古路無私，何人措足。
其五六
趙州老漢，大似因風吹火。
順水颺帆，擊碎斯關。
塵中物外，凡則全凡，聖則全聖。
若能如是解，通達事理竟。
其或涯際未分，路逢死蛇莫打殺，沒底籃子盛將歸。
其五七
滔滔法海，清濁混流。
湛湛禪河，魚龍變化。
杳杳無涯際，澄澄徹底寒。
短棹孤舟，徒誇好手。
長竿畫舫，方稱男兒。
風浪掀天，雲雷匝界。
絲綸便擲，不顧危亡。
靈鰲錦尾上鈎來，跛鼈盲龜隨浪去。
滿船裝載，月渚蘆灣。
共樂昇平，同歌道泰。
從前祖業，豈假外求。
截流到岸之人，且道是何面目。
須彌頂上非凡木，白藕峰前得處高。
其五八
未離兜率，已降王宮。
未出母胎，度人已畢。
日日日從東畔出，朝朝鷄向五更啼。
雖然不是桃源洞，春至桃花亦滿蹊。
其五九
毗藍園內，右脇降生。
七步周行，四方目顧。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大似貪觀天上月，失卻掌中珠。
天生伎倆能奇怪，末上輸他弄一場。
其六○
靈山密旨，迦葉非聞。
少室玄言，神光道聽。
拈華得髓，盡是虛名。
妙用無私，匪從外有。
放行也，皇風蕩蕩，帝道平平。
收來也，海晏河清，民歌率土。
不收不放，共樂昇平。
金輪統御三千界，山嶽齊呼萬歲聲。
其六一
露地白牛烹卻了，清風細切亦虛傳。
報慈此夜憑何獻，一碗麤湯直萬千。
兩手持來如得用，不須辛苦走山川。
其六二
要行便行，要住即住。
翻身踏破太虛空，推倒妙峰無影樹。
古佛位中留不住，夜來和雨宿寒谿。
其六三
見月休觀指，還家罷問程。
此是古人語，丹青畫不成。
只如一夜風雷，連宵春雨。
三方及四維，上下亦復爾。
慈門大啟，今古歷然。
踏得故關田地穩，始知千聖不曾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