偈頌一百三十三首·釋法薰
其一
雲門一棒，高峰三拜。
一家不知一家，各自保守疆界。
其二
高峰方丈，內外皆空。
垂鈎四海，只釣獰龍。
其三
衲僧公驗，突出難辨。
手眼通身，只得一半。
其四
有大聖人，出現世間。
不言而化，無爲而治。
節逢瑞慶，萬國歡聲。
金輪永御三千界，玉葉長敷億萬春。
其五
晷運推移，日南長至。
佛法世法，因行掉臂。
高峰更囑諸人，第一莫眠冷地。
其六
一徑直，二周遮。
衲僧會得，萬別千差。
庭前閑放目，春盡尚餘花，老胡不合過流沙。
其七
善財採，文殊用。
殺人活人，臨機變弄。
直須親看海龍宮，莫看目前波浪湧。
其八
蓮花荷葉，意在言前。
神僊妙訣，父子不傳。
其九
大道體寬，無易無難。
相頭買帽，此土西天。
其一○
五祖鵓鳩啼，當機直下提。
隔山尋蟻跡，能有幾人知。
其一一
八月秋，何處熱。
杜衲僧，猶未瞥。
三更半夜眼聞，天上如何揀月。
其一二
一日日，一時時，口如鼻，眼似眉。
左搓芒繩縛鬼子，倒將蒿箭射須彌。
其一三
新年佛法，一切成現。
明去暗來，三頭兩面。
靈利衲僧，猶隔一線。
更問如何，腦後拔箭。
其一四
指天指地，小兒子戲。
無可慇懃，澆杓惡水。
其一五
九夏安居，眉毛廝結。
一人發真歸源，十方虛空迸裂。
其一六
佛祖真機，曾無準的。
鈎鎖連環，刀挑不出。
石田有箇道處，未必諸人委悉。
摩訶般若波羅蜜，甚深般若波羅蜜。
其一七
東弗於逮，西瞿耶尼。
清清之水，遊魚自迷。
其一八
庭開金菊宿根生，來雁新聞一兩聲。
猶握金鞭問歸客，夜深誰共御街行。
其一九
東去亦是上座，西去亦是上座。
提水放火，看風使舵。
七出八沒，儒雅風流。
幾度黑風翻大海，何曾覆卻釣魚舟。
其二○
老倒慈明爲指迷，釣絲絞水出群機。
時人貪看蘆花白，不見沙鷗隔岸飛。
其二一
棒喝齊施，雷奔電掣。
本參事中，總沒交涉。
沒交涉，有來由，昨夜三更失卻牛。
其二二
乳源言中藏劍戟，這僧姦裏放癡憨。
西來的的意，斫額望扶桑。
其二三
去卻一，拈得七。
通天大路，萬重鐵壁。
楓橋心肝五臟，一時剖出。
臭骨頭，信彩擲。
百千萬種神通，只消道箇不必。
其二四
雲月是同，溪山各異。
拽新羅與占波闘額，跛腳阿師猶落第二。
東西南北，甚處得來。
好是明明說，從教鴨聽雷。
其二五
識得心，山嶽沉。
握金成土，握土成金。
腳後腳前，見成行貨。
少室峰前，交點不過。
其二六
解語非干舌，能言不是聲。
斬新提活句，冬後一陽生。
其二七
一言道盡，卻成兩橛。
擊鼓陞堂，子承父業。
其二八
出一叢林，入一叢林。
不具參方眼，難透祖師心。
其二九
秋風高，秋葉脫。
亂走衲僧，天涯海角。
其三○
觸目不會道，運足焉知步。
倒腹傾腸，翻成露布。
石田頂戴諸人，爭敢絲毫錯悞。
卻憶王老師，不打這破鼓。
其三一
坦老勾賊破家，羅山就窠打劫。
勘證將來，未免髑髏敲磕。
其三二
達磨不會禪，夫子不識字。
第一莫將來，將來不相似。
其三三
不是世間法，亦非西祖意。
晷運推移，日南長至。
幽州江口石人，不道光陰虛棄。
其三四
一不成一，二不成二。
喝水成水，敲骨出髓。
眼有瞳人，色斯舉矣。
其三五
無心亦無法，非法亦非心。
大勳不豎賞，柴扉草自深。
其三六
通身無覓處，遍界不曾藏。
閉目中秋坐，卻笑月無光。
其三七
大地人人具眼，明星夜夜流輝。
瞿曇不著便，失卻一雙眉。
後代兒孫那得知，一年一度亂針錐。
其三八
院無大小，衆無多寡。
有箇折腳鐺兒，要人提上挈下。
不墮功勳，不觸風化，千里追風看良馬。
其三九
透過牢關，縱橫獨步。
腳頭到處生涯，誰道此山無路。
其四○
鍾山乍住，百事隨宜。
無可不可，左之右之。
些子不通方處，料想諸人未知。
其四一
舉古舉今，和泥合水。
說心說性，畫虎成狸。
其四二
石中有玉，沙裏無油。
德山臨濟，未出常流。
卻憶寒山子，時臨古渡頭。
其四三
法爾不爾，如何指南。
古佛露柱，晝夜交參。
蔣山雖恁麽道，西天有人不甘。
其四四
四月十五結，虛空遭火爇。
此土與西天，同途不同轍，鎮州蘿蔔并州鐵。
其四五
今朝五月五，石田無剩語。
打破鬼門關，三更日卓午，明眼衲僧迷卻路。
其四六
深山巖崖中，迥絕無人處。
箇事分明，十成顯露。
擬著便乖張，不擬成差互。
趙州親見南泉，百丈曾參馬祖。
其四七
田地穩密，關竅玲瓏。
識得無寒暑處，任他寒暑相攻，箇裏同途轍不同。
其四八
長沙見處雖親用處粗，仰山口裏相呼肚裏狡。
灼然好箇大蟲，可惜已傷牙爪。
其四九
焦磚打著連底凍，赤眼撞著火柴頭。
將軍但得嘉聲在，何必榮封萬戶侯。
其五○
見聞覺知，行住坐臥。
眨上眉毛，早已蹉過。
赤腳唱山歌，路上無人和。
其五一
直下是，直下是。
鈍鳥不離窠，良駒千萬里。
其五二
身心一如，身外無餘。
長安雖樂，不是久居。
其五三
禪非意想，道絕功勳。
青天白日，有迷路人。
其五四
兩日晴，三日雨。
衲僧皮草，無曬㫰處。
其五五
言詮不及處，文彩未生時。
電光石火，猶尚遲遲。
直下橫身擔荷得，藕絲牽動五須彌。
其五六
以大圓覺，無繩自縛。
爲我伽藍，凡聖交參。
身心安居，換水養魚。
平等性智，落在第二。
莫教辜負兩莖眉，九十日從今日始。
其五七
明如日，黑如漆。
一犬吠虛，千猱啀寶。
山僧有口，多時掛壁。
卻煩拄杖子，與諸人通箇消息。
東土衲子心粗，西天蠟人淚滴。
其五八
今朝端午節，鍾山強饒舌。
家無白澤之圖，妖怪自然消滅。
滅，滅，夜行一任貪明月。
其五九
有祖以來，無人奈何。
德山臨濟，特地干戈。
水到滄溟不是波。
其六○
未過蔣山關，須過蔣山關。
過得蔣山關，呼喚不回，牢籠不住。
平地鼓洪波，青天撒白雨。
石田笑嘻嘻，未敢輕相許。
射虎不真，徒勞沒羽。
其六一
平如鏡，爛如泥。
迷則迷於悟，悟則悟於迷。
禹力不到處，河聲流向西。
其六二
江南成橘，江北成枳。
還有優劣也無，具眼者辨取。
其六三
慧日峰高，門庭壁立。
放一線開，從這裏入。
其六四
一徑直，二周遮。
擒虎兕，辨龍蛇。
白玉無瑕卻有瑕。
其六五
九重降旨，闔國咸知。
一句當頭，諸人未委。
只如新長老，寧可截舌，不犯國諱。
其六六
向上一路，千聖不然。
目前無異草，腳下有青天。
其六七
衆流成海，衆毛成毬。
一棚俊鶻，儒雅風流。
石田無一事，坐地看楊州。
其六八
石田乍到，人事紛紛。
拈得鼻孔，失卻眼睛。
佛法二字，不怕爛卻，且聽諸方行棒喝。
其六九
千五百人善知識，不念吾宗正岑寂。
五峰趯倒浪翻空，大地山河俱失色。
金風體露，葉落歸根，只堪惆悵不堪陳。
其七○
不結毗盧印，那弘古佛心。
明月照幽谷，寒濤助夜砧。
其七一
至人變化，體妙難名。
去來不以象，動靜不以形。
通途自寥邈，何處不稱尊。
更無一法可當情，直踏毗盧頂上行。
其七二
獨能崗上，慧日峰前。
雲月是同，溪山各異。
正法眼，破沙盆。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其七三
風蕭蕭，雨蕭蕭，絲毫不動，平步丹霄。
便恁麽去，南山門下，土亦難消。
其七四
赤肉團上，壁立萬仞。
臨濟德山，因邪打正。
羅紋結角，百匝千重。
等閑拋一釣，驚起碧潭龍。
其七五
寸絲不掛，赤肉猶存。
黃頭碧眼，叫屈無門。
我行荒草裏，汝又入深村。
其七六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
有祖以來，話作兩橛。
石田好是明明說，八十翁翁嚼生鐵。
其七七
古今日月，依舊山河。
新年佛法，特地干戈。
水到滄溟不是波。
其七八
盡大地不是自己，參天荊棘。
盡大地總是自己，滿目塵埃。
橫三豎四，捏聚放開。
要與南山相見，還我第一籌來。
其七九
明如日，黑如漆。
通天大路，萬重鐵壁。
南山口似血盆，爭敢妄通消息。
其八○
至道無難，惟嫌揀擇。
山河大地，日月星辰。
草木叢林，鳥獸人畜。
不是龍門客，切忌遭點額。
其八一
一生空拽露布，末後又把不住。
滅度不滅度，總非吾弟子，破布囊盡底翻出。
蒼天中更添冤苦，可惜黃金成糞土。
其八二
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
春花爛熳，春事綢繆。
若將春意會，特地惹春愁。
其八三
悉達今朝出母胎，無端滿目是塵埃。
山僧傾倒西湖水，索性從頭洗一回。
其八四
四月十五同結，此土西天不別。
殺盡安居，只得一橛，楊花不是天邊雪。
其八五
是句亦剗，非句亦剗。
公案見成，打疊不辨。
瞎馿趁隊過新羅，臨濟德山空眨眼。
其八六
眼似流星，機如掣電。
過得南山門，未見南山面。
天氣稍熱，別時相見。
其八七
摩耶佛母，現女主身。
退藏於密，得一以寧。
貴無敵，富無倫。
節逢壽慶，四海歡聲。
願將西祖真消息，仰祝皇齡萬萬春。
其八八
一不成，二不是。
建立乖宗，掃除失旨。
其八九
佛法二字，不怕爛卻。
俊快衲僧，隔牆見角。
臨濟德山，蹉過一著。
其九○
巧盡拙出，水到渠成。
舉足下足，十字縱橫。
三千里外，已被南山換卻眼睛。
其九一
雪峰輥毬，禾山打皷。
要覓旨歸，月不破五。
其九二
取不得，捨不得，狀不得。
西天碧眼胡，盡力道不識。
識不識，臨際德山，太平姦賊。
其九三
息慮迷源，明機自昧。
祖師知有處，諸人不知。
諸人知有處，祖師不會。
知不知，會不會，國有憲章，三千條罪。
其九四
有祖以來，遞相欺誑。
兩兩三三，隔靴抓癢。
山僧有口未曾開，早已龜毛長數丈。
其九五
見得徹，用得親。
陽春不同調，入水見長人。
可惜黃金如糞土，撒向閻浮人不顧。
其九六
飽叢林，沒量漢，法戰當先，清機歷掌。
假饒千佛出頭，也下一槌定當。
其九七
深聞淺悟，淺聞深悟。
只知貪程，不覺蹉路。
其九八
天無門，地無戶。
文殊維摩，撒手歸去。
衲僧向這裏插得嘴，南山分半院與你住。
其九九
深固幽遠，無人能到。
山前一片閑田，松竹清風浩浩，缺齒老胡不得妙。
其一○○
九年坐兀兀，胡僧無妙訣。
長安路坦然，夜行人不絕。
其一○一
布袋頭結，聖凡路絕。
蠟人冰，鵝護雪。
西天恁麽，此土還別。
其一○二
直下是，直下是，沒量大人，擡腳不起。
可憐伎死杜禪和，猶是嘵嘵掛唇齒。
其一○三
前佛紀綱，後佛性命。
衲僧腰間古曆日，定是三年逢一閏，不知東平打破鏡。
其一○四
溪東溪西水牯，四海五湖皇化。
俱胝指頭禪，一生受用不盡，趙州無揀擇，五年分疎不下。
南山忍俊不禁，今日輕酬重價。
其一○五
肥儱俑，無腹孔。
不識字，有錢用。
其一○六
一夏過半，久參事慢。
伶俐衲僧，一咬便斷。
其一○七
不坐空王殿，不掛本來衣。
何須便恁麽，切忌未生時。
其一○八
三通皷罷，簇簇上來。
諸人減卻多少威光，南山入地三尺。
其一○九
當頭一句，無過直與。
南山有口，不敢錯舉，笑破露柱。
其一一○
祖師門下，尺水丈波。
若也覷得破，輪王髻中珠分文不直。
若覷不破，迦葉糞掃衣價重娑婆。
千箇萬箇伎死禪和，臨濟德山將奈何。
其一一一
禁足護生，西天此土。
盡是死門，終非活路。
其一一二
從上佛祖逆風揚塵，後代兒孫日中迷路。
卻憶禾山老古錐，逢人偏道解打皷。
其一一三
東頭貴買，西頭賤賣。
田地穩密衲僧，不妨遊戲自在。
其一一四
和尚子，莫妄想。
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
南山饒你七穿八穴，也未免手中痛棒。
其一一五
相見不須瞋，君窮我亦貧。
謂言侵早起，更有夜行人。
其一一六
南斗七，北斗八。
風來樹動，魚行水濁。
諸人三十年後眼開，莫道南山有口無舌。
其一一七
九十日安居，徧地無行路。
意不停玄，眼不掛戶。
布袋頭開，乾坤獨露。
萬里寸草無，踏著不相似。
其一一八
推不進前，約不退後。
臨濟白拈，未是好手。
南山不惜兩莖眉，玉筯空將撐虎口。
其一一九
吾常於此切，密意在汝邊。
麟龍不爲瑞，鶴龜自成僊。
其一二○
東西南北，𡎺著磕著，四維上下，天平地平。
佛法大有在，只是無人證明。
咄，我行荒草裏，你又入深村。
長者長法身，短者短法身。
袖頭打領，腋下剜襟，即不問你諸人。
其一二一
棒喝交馳如雷掣，顛言倒語三寸舌。
南州打到北州頭，甕裏何曾失卻鱉。
其一二二
養子不及父，家門一世衰。
過山尋蟻跡，能有幾人知。
老和尚你知我知，莫教漏泄天機。
其一二三
冷水點沸鍋，舌頭不出口。
可惜老巖頭，慈悲成過咎。
其一二四
秋風凋敗葉，遊子未歸家。
直饒歸得後，無處立生涯。
白蘋紅蓼對蘆花，令人長憶老玄沙。
其一二五
指天指地，討甚巴鼻。
釘釘膠粘，刀刮水洗。
兒孫一杓香湯，大似恭而無禮。
其一二六
古人一期恁麽道，白玉無瑕卻有瑕。
路途之樂，終不到家。
其一二七
釋迦已往，彌勒未生。
正當無佛世界，大地共樂昇平。
不圖打草，只要蛇驚。
其一二八
九十日飯錢且置，漿水錢教誰還。
若是眼生三角，衲僧便解乘時豹變。
其一二九
妙旨迅速，言說來遲。
龍門上客，未舉先知。
其一三○
九夏安居畢，布袋結頭開。
衲僧無定度，南嶽與天台。
中路𡎺著腳指頭，方知南山一夏不辜負你。
其一三一
通天大路，鐵壁萬重。
全機拶透，笑破虛空，羚羊掛角不留跡。
其一三二
尋常顛說倒說，何曾開口動舌。
不妨雪上加霜，更與諸人一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