偈頌七十六首·釋子益
其一
我此一門，初無關鍵。
半合半開，東扇西扇。
千聞不如一見。
其二
不行喝，不行棒。
負命衲僧，不釣自上。
其三
一字不著畫，八字沒兩丿。
文彩甚分明，何待重饒舌。
其四
行不到處行一步，說不到處道一句。
徑山諸公見義勇爲，靈隠師伯拔劍相助。
其五
黃梅夜半，雞足峰前。
承虛接響，互相熱瞞。
其六
最初句，向上機。
瞿曇不會，達磨不知。
知不知，雨餘千嶂碧，春水一溪肥。
其七
一槌便就，顢顢頇頇。
不假一槌，無端無端。
忙裏工夫閑處覓，閙中消息靜中觀。
其八
天上月圓，人間月半。
明眼衲僧，見似不見。
盞子撲落地，楪子成七片。
其九
向上一路，千聖不傳。
未曾擬議，早隔大千。
雪峰輥毬，禾山打皷，仰山插鍬，地藏種田。
短綆那汲深泉。
其一○
去年今日逢冬節，撲頭撲面迎霜雪。
今年冬節又來臨，屋角梅花弄曉晴。
笑它魯史謾書雲。
其一一
與麽寒，何處避。
冰稜上，深雪裏。
有來由，沒巴鼻。
丹霞燒木佛，院主眉鬚墮。
其一二
信手拈來，萬選萬中。
輕若鴻毛輕，重似丘山重。
雖是死蛇，也要活弄。
其一三
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
銀海眩生花，玉樓寒起粟。
翻笑二祖立雪謾齊腰，活埋一片無瑕玉。
其一四
昨日雨，今日晴。
桃花開口笑，無處覓靈雲。
其一五
二千年前，通身是垢。
二千年後，滿面埃塵。
直饒九曲黃河水，洗到馿年也不清。
其一六
潑天聲價陳睦州，咬人火急瞌睡虎。
行不到處行一步，道不到處道一句。
德山臨濟眼𥉌𥉍，棒喝交馳無所措。
興化忍俊不禁，隨例赫日光中飛白雨，照顧濕卻袈裟角。
其一七
世事悠悠，不如山丘。
臥藤蘿下，塊石枕頭。
許由洗耳，巢父飲牛。
其一八
名不得，狀不得。
脫胎換骨方，起死回生訣。
信得及底，不消一服，諸病頓除，脫體安樂。
何必善財重採藥。
其一九
一日復一日，眨眼過半夏。
興化老無知，鉢盂安柄欛。
引得四海參玄人，三三兩兩聚頭商量這個話。
阿呵呵，六月賣松風，人間恐無價。
其二○
欲明此道，須遇其人。
其人既遇，十倍收成。
其二一
秋未霜，菊正芳。
千朶萬朶香吐蕊，三枝兩枝金樣黃。
不作世諦流布，亦非佛法商量。
九月九日是重陽。
其二二
怪得深夜寒，破曉清霜重。
雙澗水無聲，千峰雲欲凍。
這裏冷湫湫，那邊熱鬨鬨。
不知那個得便宜，慚愧楊岐老凍膿。
其二三
格外提持，斗轉星移。
智藏不會，海兄不知。
尀耐睦州擔板漢，教壞臨濟小廝兒。
此意明明說向誰。
其二四
見見之時，羯諦羯諦。
見非是見，波羅羯諦。
見猶離見，波羅僧羯諦。
見莫能及，菩提薩婆訶。
其二五
天寒地冷，晝短夜長。
死灰撥盡，沒可商量。
昨夜三更月到窗。
其二六
作無所作，爲無所爲。
灰頭土面，帶水拖泥。
恁麽要見興化，快須照顧兩莖眉。
其二七
正法輪，輕撥轉。
日出中天，雲開嶽面，如優曇花時一現。
其二八
玄沙不出嶺，拄杖生根休用剪。
保壽不渡河，鉢盂無柄不須安。
其二九
酷暑炎炎何處避，不在鑊湯爐炭裏。
北窗一枕黑甜餘，細聽松風雜流水。
其三○
一見便見，天回地轉。
宗通說通，風虎雲龍。
只如百丈被馬祖一喝，因甚三日耳聾。
閩蜀同風。
其三一
日可冷，月可熱，衆魔不能壞真說。
且作麽生是真說，屋頭泉溜響無休，砌下寒蛩聲更切。
其三二
一日復一日，一秋復一秋。
從頭屈指數，屈指又從頭，烏飛兔走幾時休。
其三三
得路塞路，過橋斷橋。
不拘兩岸，不滯中流。
直饒你會得步行騎水牛，我更問你，空手因甚把鋤頭。
其三四
冬前冬後，沙飛石走。
時節到來，不容袖手。
興化雖無驅風走電之謀，也要應個時候，一九二九。
其三五
十聲槌下定綱宗，送去迎來事一同。
豎百橫千有通變，笊籬無柄舀春風。
其三六
般若鋒，金剛焰。
覿面當機，突出難辨。
春風一陣來，落花飛片片。
其三七
憶昔玉幾時，分贓不合火。
今日驀相逢，依然衆恁麽。
不恁麽，睦州擔板，雲門腳跛。
其三八
心如虛空不可量，聖君壽量亦如是。
將如是法報皇恩，天上人間更無比。
其三九
一夏九十日，半月已過了。
有問蠟人冰，鼻孔仍依舊。
我手何似佛手。
其四○
是句亦剗，非句亦剗。
德山焚疏鈔，臨濟燒禪板。
堪悲堪笑，一對無孔鐵鎚，馿年夢見正法眼。
其四一
古佛心，即於今。
春風浩浩，春雨霖霖，高山流水少知音。
其四二
法身充塞太虛空，出沒何曾有定蹤。
獨許波旬知此意，半偷歡喜半搥胸。
其四三
時節既至，其理自彰。
井井秧浮綠，村村麥弄黃。
半窗山月白，一枕竹風涼，笑倒山前鄧八郎。
其四四
進以禮，退以禮。
錄得語一篇，不在紙衣裏。
所以智藏被馬師塗糊，克賓遭興化鈍置。
千古之下，掛人唇齒。
恩大難酬，痛入骨髓。
檢點將來，玄沙道底。
其四五
覺性海中，圓無不融。
聞時富貴，見後貧窮。
窮則變，變則通，草鞋獰似虎，拄杖活如龍。
其四六
十五日已前明似鏡，十五日已後曲如鎌。
正當十五日，無人知此意，令我憶南泉。
其四七
秋江清，秋月白。
登高雙眼空，獨步乾坤窄。
隻手未曾舉，黃菊已盈握。
好彩從來奔齪家，隨分一盞茱萸茶。
其四八
東司頭，糞坑上。
臭氣薰天，如何近傍。
一屙便了底，痛與一錐。
的的卓卓底，三十拄杖。
有功者賞。
其四九
常光現前，壁立萬仞。
者裏一劃劃斷，別有一條捷徑。
明眼人，因甚落井。
其五○
親從寶山來，收得寶山寶。
一片玉無瑕，千峰雲脫帽。
九蓮峰畔無處藏，兜率宮中卒難討。
歸來打鼓普請看，盤走珠兮珠走盤。
其五一
六陰既窮，群魔自殄。
一陽來復，吾道大亨。
拄杖豎，十方世界一時豎。
拄杖橫，十方世界一時橫。
兵隨印轉，將逐符行。
其五二
未入山時，氣衝牛斗。
出得山來，衣穿露肘。
更言午夜見明星，不知麵皮厚多少。
其五三
六出花飛，無地卓錐。
填溝塞壑，絕毫絕厘。
嗄，忽驚捲盡青山去，又喜重攜春色歸。
其五四
至玄至妙，至奧至微。
不可以識識，不可以智知。
與麽會得，咈㖃啒㖀。
不與麽會，鳳林吒之。
其五五
拄杖生根劫外春，斬新拈出示諸人。
擘開華岳千峰秀，放出黃河一派清。
其五六
問處分明答處親，太平天子太平臣。
等閑喝散千峰雪，此土西天一樣春。
其五七
現成公案，了無遷變。
入得門來，一見便見。
左顧則獅子嚬呻，右盼則象王迴轉。
靈山一會儼然存，捏聚春風成一片。
其五八
九十長期，三分過二。
覺海浪平，鐵船無底。
寒山子水牯牛作麽生，切不得道大家在這裏。
其五九
伏暑未收，金風漸作。
彈指聲中，門開樓閣。
其六○
菊花黃，茱萸香。
時節既至，其理自彰。
其六一
作家相見，啐啄尤乖。
達士相逢，握鞭回首。
撿點將來，已落第二。
其六二
六載雪山修，幾乎沒合殺。
半夜覩明星，和盲勃睟瞎。
其六三
語底默底不是，非語非默亦非。
虛庵有一轉語，用處絕毫絕厘。
其六四
春已過半，百花競芳。
有些佛法，如何商量。
千言萬語無人會，又逐流鶑過短牆。
其六五
有拄杖與拄杖，擊木無聲。
無拄杖奪拄杖，敲空作響。
還見芭蕉和尚麽，莫妄想。
其六六
瞿曇色相紫金容，雨後青山插半空。
覿面當機如不薦，桃花依舊笑春風。
其六七
定本無門，從何而入。
坐斷兩頭，中亦不立。
沒可把，絕承當，風來一陣芰荷香。
其六八
虛空年與壽山同，答處由來在問宗。
但見皇風成一片，不知何處是疆封。
其六九
世尊不說說，迦葉不聞聞。
兩個無孔鐵鎚，打就一合乾坤。
其七○
直下是，直下是。
賺殺人，疑殺你。
上是天，下是地。
其七一
律管吹灰，勾芒布令。
六國風清，九天雲靜。
其七二
二月十五，瞿曇滅度。
文殊頓足普賢悲，外道拊掌波旬舞。
甜瓜徹蒂甜，苦瓠連根苦。
其七三
識得一，萬事畢。
佛法颺在它方，世法拈靠一壁。
有問奇特因緣，立秋已過五日。
其七四
此段光明，輝天鑒地。
靈山錯話，曹溪錯指。
霧暗雲屯兮歷歷常明，地陷天崩兮也只如是。
賺殺你。
其七五
有一則語，久欲拈出。
未動舌頭，遍界狼藉。
且作麽生收拾。
其七六
臘月二十五，一曲重新舉。
唱寡兮和稀，韻高兮調古。
堪悲堪笑老東山，謾說豆子山前打瓦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