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不下來的人-讀書筆記

出自楠悦读

在本書里,大衛·亞當以自身強迫症發病,尋求治療為線索,以大量的強迫症病例為基礎,澄清了強迫思維和行為的本質特徵,對強迫症背後可能的原因,以及人們為治療強迫症所做的種種探索和努力,進行了生動翔實的記述。他分享的治療體驗給強迫症患者帶來希望,也為我們進一步理解強迫症提供了有益的參考。


認識強迫症

強迫症,又叫強迫障礙,英文名是 obsessive-compulsive disorder ,英文簡稱為ocd,其中的o表示強迫思維,c表示強迫行為,合起來叫強迫思維及行為, ocd 的o是一個封閉的循環,就跟強迫思維一樣,思維停不下來; ocd 的c則打開一半面向世界,就跟強迫行為一樣,在現實世界裡來回不停打轉。這就是強迫症最核心的特徵,停不下來的思維和行為。

比如,大衛的強迫思維是害怕艾滋病毒,所以,一切跟血有關的東西都令他很恐懼,有一次他在走下游泳池邊的台階時,腳後跟被劃出了一個小口子,他立即用洗手池上方的紙巾擦血,然後把擦過的紙巾扔到旁邊的廢紙簍里。但是,他馬上後悔了,怎麼沒在擦血之前,檢查一下紙巾上有沒有血跡,有血跡的話就有可能是艾滋病人的,那樣自己就死定了。於是,大衛仔細檢查了接下來的那一張紙巾是否有血跡,如果這一張沒有血的話,那麼自己用的那張很大可能也沒有,但是,強迫思維不稀罕任何的「很大可能」,即使99.99%這麼大的可能都不允許,大衛趕忙去翻撿垃圾簍,看裡面還有沒有別的帶血紙巾,他只發現了自己擦過的那張,但是怎麼能確定那上面就沒有別人的血呢?要是剛才那張帶血的紙不是我的呢?雖然再沒有其他帶血的紙了,那張紙巾真的是我扔的嗎?最後,他把整個垃圾簍的紙巾都裝了回去,一張一張仔細檢查,百分百確定。

這個例子,非常生動地再現了大衛的強迫思維,不停地懷疑,並為了消除這些懷疑,而不停地檢查紙巾,也就是強迫行為。可以看到,強迫思維驅動強迫行為,強迫行為緩解強迫思維帶來的焦慮,但是藉助行為緩解焦慮實際上是飲鴆止渴,因為強迫思維本來就是非理性的,即使不執行強迫行為,也不會有他們擔心的事情發生,但是強迫行為卻讓他們看不到這一點。比如大衛,即使不檢查紙巾,也不會染上艾滋病,但是檢查紙巾的行為讓他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必要的。這樣,思維不息,行為不止,行為不止,思維不息,兩者互相火上澆油,這就是強迫症的本質。

那麼強迫思維的來源是什麼呢?大衛停不下來的想法是害怕得艾滋病,或許很多人莫名其妙曾經擔心過一下。根據精神科醫生的調查,在大腦每天產生的4000多個想法中,有三分之一的人的想法跟搶錢有關,40%的人有過要從高處跳下去的衝動,50%的女性和80%的男性幻想過陌生人赤身裸體,50%的人不由自主地想象性行為。這些令人不愉快的、尷尬的、不合時宜的想法,叫做「侵入性想法」,幾乎每個人都有,但一般都秘不示人,而且我們並不會被這些想法困住,一般轉頭就忘,不會當真。但是一旦不能忘、不能隨便、特別當真,那就有強迫的危險,因為它們正是強迫思維的來源。

大衛停不下來的強迫思維正是其中一種侵入性想法,跟疾病和污染有關,在強迫症中占三分之一;強迫思維的另外幾種侵入性想法分別是,非理性擔心,比如「我是不是沒有鎖門」,占四分之一;10%左右的人要滿足某個模式或對稱性,例如「不對稱,毋寧死」;比較少見的是有關身體或生理症狀的想法、有關宗教或褻瀆神靈的想法,以及性幻想和實施暴力行為的臆想,比如「我想把車開到懸崖下去」。

大衛可不可以不去想那些東西呢?如果可以,大衛應該是全宇宙中最願意不去想的人!別對抑鬱症病人說你要振作一點,也不要對強迫症患者說停下來,別想了,雖然這的確是他們康復的方向,但精神障礙就這麼充滿矛盾。為什麼思維停不下來?作者在書中提到了哈佛大學心理學家丹尼爾·韋格納的白熊實驗,也許會給我們一些啟示。在實驗中,他要求參與者儘量不要想象一隻白色的熊,結果參與者的思維卻出現了強烈反彈,很快在腦海中浮現出一隻白熊的形象。為什麼會這樣呢,心理學家認為這裡存在兩個心理過程,一個是有意識的轉移注意力過程,一個是無意識地監控不要想白熊的過程。

轉移注意力是一件非常費力的事情,堅持不了多久,這個時候我們的大腦還在緊張兮兮地不停告誡自己,不要想啊,不要想啊,不要想啥呢?白熊啊,看到了嗎?於是自動創造了白熊,越壓抑越多。每個強迫症患者腦袋裡都住着一隻白熊。停不下來的想法就從沒有消停的時候嗎?也不是,就跟前面的大衛一樣,把整個垃圾簍的廢紙裝回家,慢慢檢查,完全確定了以後,就可以暫時安心。後面的這些行為,叫做強迫行為。大多數強迫症患者都用這類諸如反覆檢查、求證、清洗、觸摸等等行為,來緩解思維帶來的焦慮。大衛曾經每天給公益防艾中心的志願者打幾十個電話,為的就是尋求片刻安心。還有一類強迫行為就是迴避,有個14歲女孩,擔心有蟲子會進入體內,於是整整10個月拒絕開口說話。

用來驅趕強迫思維的行為,也停不下來了,為什麼行為控制不了呢?作者在書里還提到了一個非常枯燥的實驗。加拿大的心理學家讓AB兩組學生關掉電爐上的三個旋鈕,並檢查是否關好了,然後讓學生回憶剛才關掉了哪些旋鈕,AB兩組學生沒啥差別,回憶栩栩如生。重點來了,心理學家讓A組學生反覆開關電爐,B組學生反覆開關水龍頭,都重複19次,結束後又讓所有學生去關電爐上的三個旋鈕,並檢查是否關好了,然後回憶,結果發現,A組學生,也就是19次重複開關電爐的學生,對記憶的信任感下降,回憶細節模糊不清。這表明,越是頻繁檢查同一個東西,這個東西就會越熟悉,而大腦在記憶熟悉場景的時候,就懶得去關注場景的物理細節了,它會去注意一些比如意義、價值這樣的東西。所以,我剛才到底有沒有關好門呢?

這停不下來的強迫症是先天遺傳,還是後天環境因素造成的呢?2012年的夏天,美國科學家對一個強迫症家庭五代人的基因進行了研究,發現強迫症在這個家族中很普遍。曾曾祖父和曾曾祖母的兩個孩子都有強迫症。下一代的八個孩子中有四個也患有強迫症。在下一代的十八個孩子中有十一個是強迫症。第五代孩子已經出生了十一個,其中有五個患有強迫症。和這個家族通婚的所有人都沒有強迫症。因此,幾乎可以確定無疑的是,強迫症具有一定的遺傳傾向,但是有沒有具體到某個基因呢?現在並沒有令人信服的證據。要研究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通常都是研究同卵雙胞胎,因為他們的全套基因都是相同的,但是有關強迫症的雙胞胎研究已經進行了幾十年,科學家仍然只是猜測,遺傳和環境影響可能各占一半。

除了遺傳和環境的影響,強迫症有可能是大腦的生理缺陷導致的嗎?如果是的話,可能出現在什麼地方呢?科學家研究發現,強迫症可能跟大腦的基底神經節異常有關,基底神經節在哪裡呢?我們把大腦想象成一個握緊的拳頭,大拇指指向地面,然後在無名指那裡捏上一顆葡萄,這顆葡萄就是基底神經節。雖然,目前科學家還不知道這顆葡萄的具體功能是什麼,但是很多證據表明強迫症跟它有關。

有位42歲的先生,心臟病發作導致基底神經節附近區域缺氧,康復之後,他每天要吹8個小時同一個調子的口哨,想停但是停不下來,一旦被阻止就會感到憤怒和焦慮。他的妻子在聽了差不多16年之後終於把他送進了醫院。還有一種猜測,認為強迫症跟大腦缺乏血清素有關,這種猜測是一種反向推理,因為過半數的強迫症患者,在服用了「選擇性血清素再攝取抑制劑」之後,症狀緩解,這是一類抗抑鬱藥物,英文簡稱SSRI,而SSRI藥物正是用來平衡血清素水平的,所以,既然服用這類藥物有用,那麼反向猜測強迫症可能跟血清素水平有關。還有其他一些猜測,不過所有這些都無法完全確定,即使這樣,也是很大的進步了,很多人在了解到強迫症可能存在生物基礎之後,會如釋重負,因為這停不下來的思維和行為,有它的客觀原因,不是不想停下來,是真的控制不住啊。

家庭和社會如何對待強迫症

首先,對於社會來說,應該提高大眾對強迫症的認識。首先,強迫症並不搞笑,不是行為怪癖。2009年美國一位叫保羅•塞法魯的教授,對媒體歪曲報道強迫症的行為進行了研究,寫了一篇文章叫做《強迫症到底有何可笑之處?》。

他說:「要說對強迫症的描畫跟其他精神障礙有什麼不同,主要就是媒體在處理強迫症的時候輕佻,搞笑的頻率比其他精神障礙高得多。」目前,整個社會對抑鬱症的誤解已經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是對強迫症的歪曲卻還在繼續,現在,很少有人會對抑鬱症患者說「要振作一點」,但是還有很多「逼死強迫症系列」在供人娛樂。

我們要認識到,強迫症並不是一般的執念,更不是人格優勢。有一種觀點認為,患者對一個事情思考得那麼深,對於一件事情那麼執着,這種堅持的精神實際上是一種優勢,只不過用錯了地方而已。有人將音樂家對音樂如痴如狂的追求,情人對所愛之人孤注一擲的付出,也視作強迫傾向。這些都是把一般意義上的執念,和臨床意義上的強迫症混淆起來,忽略了強迫症帶來的可怕後果。強迫症患者會知道,強迫帶給他的到底是堅韌不拔的榮耀,還是想停停不下來的噩夢。

提高公眾對強迫症的認識,往往需要有識之士的呼籲。2012年夏天,英國議員沃爾克在下院公開辯論的時候,公布了自己31年的強迫症病史。沃爾克說,有次他正在欣賞自己給孩子拍的照片,心裡冒出一個念頭,如果不把照片撕掉,孩子就會死。

雖然他知道這個想法是荒謬的,但是無法停下來,他跟這個想法鬥爭了整整3個小時,最後還是撕掉了照片,他不想拿孩子的生命冒險。但是一次次的鬥爭和屈從,讓他對生活感到無奈和悲哀。沃爾克希望更多人了解心理疾病給人帶來的傷害,真誠而勇敢的沃爾克,他的演講不僅獲得了包括首相在內的所有人的鼓掌,也引起了公眾的注意,人們寫信感謝他。

對於家人來說,應該避免捲入強迫行為,鼓勵患者看醫生。雖然,強迫症是患者自己的地獄,通常不會波及周圍的人。就像本書作者大衛一樣,從1991年患病到寫作此書時,他才把自己的情況公諸於眾,而在此之前,周圍的朋友都不知道他已經與強迫症糾纏了幾十年了。但是,有時候強迫症實際上也會給家人帶來困擾。

調查顯示,17歲以下強迫症患者的家人,四分之三都被捲入了患者的強迫行為中,而成年患者的家人至少有一半以上受到牽連。有的反覆向患者保證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或者,既然患者擔心門沒有鎖好,那就自己去鎖。服從患者的意願,反覆保證,其實是有害的,因為這會讓強迫症狀繼續維持。

因此,正確的做法是,第一,對他們的強迫要求要善意拒絕,或者在提前表明立場之後不予理睬,不指責也不包容;第二,鼓勵患者去看醫生,強迫症通常不會自己就好了,患病時間越長破壞性越大,也更難治療,目前藥物治療和認知行為治療對大部分患者都是有效的。

對於患者個人來說,應該直面自己的問題,積極尋求幫助。作者大衛決定不再掩藏自己的強迫症,直面問題,尋求幫助,在經過6個月的認知行為團體治療之後,雖然強迫症並未離他遠去,強迫思維仍然沒有徹底停下來,但是現在他知道它會時不時冒出來,但也會時不時溜走,他沒有再跟隨這些想法,他用停下來的身體四肢,去另闢道路,開啟新途。

停不下來的人 導圖
停不下來的人 導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