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身認知-讀書筆記
作者西恩·貝洛克,芝加哥大學心理學系教授,致力於人類行為和大腦科學研究。貝洛克教授在密歇根大學獲得了運動機能學和心理學的雙博士學位,曾獲得美國心理科學協會在2011年頒發的「革命性早期貢獻獎」,2017年被任命為美國巴納德文理學院第八任院長。
在本書里,西恩·貝洛克用大量的實驗數據和有趣的生活現象,向我們展示了身體對精神活動的強大影響力。你既可以把這本書當成了解「具身認知」這一認知科學的第二浪潮的入門書,也可以把它當成如何利用身體影響情緒、思維和對他人理解的工具書。刻意練習,提升自己生活的幸福感。
作者認為,我們的身體並非像傳統認為的那樣,只是受心靈驅使的工具,相反,身體不僅強烈地影響了心智,而且會參與塑造我們的心智。「具身認知」就是說,我們的心智活動與身體密切相關。這個觀點背後的理論依據是,我們的大腦並不能清晰地區分生理和心理,管理生理的大腦區域通常也是管理心理的大腦區域,因此,我們就可以利用身體來影響,甚至創造心智。
比如,「皺紋沒了,憂愁也沒了」「手指靈活,數學也強」等等。我們的日常經驗是,情緒不好才會愁眉苦臉,為什麼會反過來呢?數學能力和手指頭靈不靈活有什麼關係呢?這些都是我們的常識。雖然常識幫助我們很多,但是它也會掩蓋一些真相。在身體和心智這個問題上,情況正是如此。
身體如何影響情緒
身體是不是會影響情緒呢?作者說「會」,而且還很大。我們就具體來看看身體是如何影響我們的情緒的。
面部表情
作者說面部表情會影響情緒,而消極情緒會影響我們的身體健康,導致抑鬱。抑鬱是一種持續性的悲傷感受,它會影響你的思考、你的感受、你的行為。對於患有重度抑鬱症的人來說,一切都是灰色的,生活無望,沒有什麼值得留戀。
而現有的藥物和心理治療能幫助大部分抑鬱症患者脫離疾病的苦海,但是仍然有一部分患者無法從這兩種治療方法中獲得幫助。然而,稍加思考我們就會發現,幾乎所有已有的抑鬱症治療方式,無論是療法還是藥物都是以醫治大腦為目標的。這種療法背後的假設是,大腦是疾病的根源,因此只有針對根源才能有效治療疾病。
但是問題的根源,和解決問題的方法實際上是兩碼事。如果意識到這一點,我們就可以設想,是否有一種方法不通過大腦皮質,而是通過改變身體來緩解抑鬱症呢?對於一種根植於精神上的疾病來說,似乎關注身體並把其作為解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是最新的科學研究驚人地發現,身體對於我們的心理狀態有着強大的影響。
舉個例子:
德國和瑞士的科學家研究證實了肉毒桿菌可以有效緩解抑鬱症狀。科學家們從當地心理診所招募了患有重度抑鬱症的男性和女性,對他們的臉部注射了肉毒桿菌或者安慰劑,這是一項雙盲實驗,也就是說參與實驗的科學家和患者都不知道注射的是哪一種。
結果,接受肉毒桿菌注射的患者的抑鬱症狀,比如悲傷,絕望和負罪感,嚴重程度平均減少了47%,與此相對照的是,那些接受安慰劑注射的患者就沒有表現出顯著的改善,在整個研究過程中,他們的抑鬱程度都沒有什麼變化。另外,英國心理學家對做過整形治療的人進行追蹤調查,發現那些使用肉毒桿菌消除眉間皺紋的人,比使用肉毒桿菌消除魚尾紋,化學煥膚以及使用玻尿酸豐唇的人,在情緒上的改善更為明顯。
肉毒桿菌中的有效成分是一種神經毒素,注射這種毒素的肌肉會被麻痹。當人們為了眉間紋而使用肉毒桿菌時,他們發現不僅皺紋消失了,眉間紋所產生的不快或愁苦的表情也隨之消失了。醫生相信阻止負面情緒的外在表露同時也會改變內在的負面體驗。換句話說,特定的身體活動能夠幫助改變情緒的精神體驗。
也就是說,當表示憂愁的眉間皺紋消失之後,人們的情緒似乎也變好了。為什麼會這樣呢?一種解釋是,當我們體驗到某種情緒,比如不高興,這種不高興的情緒不僅僅出現在大腦中,而且還會延伸到面部表情和身體姿勢上,例如皺眉頭,而這些身體表現又反過來向大腦發送信號確認我們真的不高興。
肉毒桿菌讓我們無法皺眉頭,也就是無法反饋確認不高興的信號,大腦可能就會解讀成,「我並沒有不高興」。大腦掃描也的確發現,當人們無法做出負面表情的時候,負責處理負面感受的腦區就沒有以前那麼活躍了。如果連續幾周大腦都沒有接收到確認不高興的信號,那些不高興的情緒體驗也就不再那麼明顯了。
身體姿勢
減少消極的面部表情,特別是皺眉,能夠對情緒造成積極的影響。那麼身體的其他部位呢?當然同樣如此了。
比如,抬頭挺胸,這樣的身體姿勢可以被大腦解讀成,「我是很厲害的」。
加利福尼亞大學哈斯商學院的卡尼教授研究發現,1分鐘的擴張性身體姿勢,就可以讓我們體驗到比賽贏了的那種興奮而自信的感覺。
溫度
心理學家哈洛有一個著名的「接觸安慰」的實驗,普遍的觀點認為母親和嬰兒之間強烈的依戀大部分是由嬰兒最基礎的需求引起的:對食物的需求,主要是奶水。嬰兒會把自己的母親和飢餓感減少相聯繫,而任何對母親的愛和情感都被認為是這種聯繫的副產品,但哈洛並不認同這種觀點。於是他做了一項實驗。
哈洛做了一個巧妙的實驗,他把猴寶寶和兩種不同類型的代理母親配對。其中一個代理母親是一塊木頭做成的,它的外表面被海綿橡皮和柔軟的棉毛織物覆蓋着。這個假媽媽內部還有一個100瓦的燈泡,可以散發熱量。木頭的頂端甚至還有一片畫着眼鏡和鼻子的圓形木片。成品既柔軟又溫暖。第二個代理母親是由金屬網絲做成的,但是上面沒有棉毛織物覆蓋,胸前掛着奶瓶。
如果有奶就是娘的話,猴子們會跟有奶瓶的金屬媽媽更親近,但結果卻是,猴子們喝完金屬媽媽的奶之後,就毫不猶豫地奔向了木頭媽媽。在受到驚嚇的時候,猴子們也總是跑去依偎在木頭媽媽的懷裡,即使撤走木頭媽媽,猴子們在喝完鐵絲媽媽的奶之後,就會四處散開各玩各的。
實驗說明,比起奶水,小猴子更需要的是溫暖,因為溫暖的身體感覺讓它們在心理上獲得了安慰。我們日常使用的很多說法都體現了身體溫度和心理感受之間的關聯,比如,我們把朋友描述成「熱忱的」,而把敵人描述成「冷酷無情的」。
為什麼身體溫度和心理感受有這樣的相通關係呢?那是因為「腦島」的緣故。腦島的作用是記錄身體感受的,但同時也記錄心理感受,也就是說如果身體感覺到「冷」,心裡就很可能感覺到「空虛寂寞」,身體感覺到溫暖,心裡也會感覺到被人接納。因此,我們可以通過改變身體感受來影響心理感受。
從童年到成年,生理溫暖和心理溫暖都是緊密相關的。當你感到溫暖時,你就會更容易相信別人,當你在社交中被冷落或拒絕時,你就容易感覺寒冷。從冷熱飲到氣候,都會讓你重新認識溫度的力量。
身體如何影響思維
身體還會影響我們的思維能力,比如,數學能力、創造力等。
數學能力
很多人都研究過音樂和數學之間的聯繫,甚至是音樂和思考能力之間的聯繫,這種現象被稱為「莫扎特效應」。一項20世紀90年代早期的研究指出聽莫扎特會提高智商。從此,在這個發現的支持下人們認為在孕婦的肚子上用耳機播放莫扎特的歌劇會提高正在發育中的胎兒進入哈佛大學的概率。
那麼這些數學天才們與音樂之間的關係真的是這樣嗎?實際上超常的數學能力與他們彈奏樂器的手指有關係。我們知道彈奏樂器需要協調的手指動作,科學家們發現,手指越靈活,數學越好。
這又是為什麼呢?現有研究認為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手指和數字在大腦中擁有相同的神經實體,手指靈活很可能讓我們在思考數學問題的時候也更加敏銳。第二個原因是,我們還是孩子時使用手指的方式會對我們成為大人後在大腦中處理數字的方式造成影響。
比如,小時候學習數數,小孩子就會掰手指頭數,還有別人小時會問我們幾歲了,我們也通常舉起手指頭回答等等。有一個實驗可以用來說明手指動作與數字理解之間的密切關係。
當有人要求你用一根手指在鍵盤上按下你在屏幕上看到的數字時,如果你使用的手指和你習慣用於指算的手指相匹配,那麼你就能更好地完成這個任務。很多人通過他們的右手學會從1到5數數,從大拇指開始,然後6到10用左手完成,同樣也是由大拇指開始。對於那些用右手從1數到5的人來說,當他們在鍵盤上使用右手時,認出小於5的數字比使用左手時容易得多。這說明手指動作增進了我們對數字的理解。
創造力
作者說,當我們閱讀一些令人困惑的東西,或試圖找到難題的答案時,最好站起來活動活動,不要久坐在椅子上,哪怕在屋子裡走幾步,都很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運動的身體更容易產生靈感。我們來看一個具體案例,來說明這一點。
假設你是一個醫生,並且認識到你的病人有一個不能手術的胃腫瘤,如果不消除腫瘤這個病人就會死。好消息是,如果激光強度足夠強的話,特定的激光可以破壞這個腫瘤。但是壞消息是,足夠破壞腫瘤的激光強度,同樣也會破壞腫瘤周圍的健康組織。你怎樣才能破壞腫瘤,同時又不損壞激光必須經過的健康組織?有沒有哪些做法可以在消滅腫瘤的同時保證腫瘤周圍的健康組織不受損壞?
這是一個很難的問題,必須要有創新思維。面對這個難題的還有兩組大學生,他們的電腦屏幕上都顯示了相同的腫瘤圖片,不過其中一組學生還被要求跟蹤電腦屏幕上的小圓點,這個小圓點在胃腫瘤健康組織邊緣不規則地運動。結果,被要求跟蹤小圓點的這組學生想到解決方法的概率更大。
這個解決方法就是,在病人周圍放置一些單獨的激光,每個都瞄準胃腫瘤,如果每個激光都傳遞少量輻射,最後就能積累足夠的輻射破壞腫瘤,又不會對周圍組織造成傷害。我們可能會覺得是小圓點提醒了那些學生。但實際上,學生認為這個圓點任務是用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的,會加大他們解決問題的難度。
那麼怎麼解釋這組學生更高的創新能力呢?那就是通過用某種方式移動身體來模擬解決方案,在這個例子中是眼睛轉動模擬了周圍放置的激光。人們就會想到在別的條件下無法發現的辦法。
但是當眼睛找到多條激光從不同區域匯聚於腫瘤的路徑時,跳動的圓點實際上起到了幫助作用。在我們有意識地開始關注一些想法之前,移動的身體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這些想法裝進了腦子,這樣就改變了我們的思想。人在解決問題的時候一直都在利用身體,只是自己還沒有意識到。
所以,這個實驗說明,活動活動身體比坐在桌子前面冥思苦想更容易得到靈感的眷顧,因為動起來的身體說不定正好捕捉到了解決方案。這也是為什麼像谷歌和蘋果這樣的創新公司,會為他們的員工專門準備運動區,就是要讓他們動起來。
身體除了對情緒和思維產生影響外,還會對理解他人產生影響。當我們通過一些身體動作來模仿別人時,我們會更加了解別人的情緒。比如,看別人打哈欠,我們也會跟着打哈欠,這會讓我們對他人的行為和情緒更加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