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盲從-讀書筆記
《可怕的盲從》說在什麼情況下,不服從會被認為是明智的呢?我們怎麼樣能夠比較智慧地對一個權威好像不太對甚至錯誤的命令說「不」。情境對人的影響遠超我們的想象,只有理解了情境在何種程度上影響了我們,我們才能聰明地面對各種權威。在服從與不服從之外,往往還會有更好的選擇。
盲從是如何產生的
什麼叫盲從?就是盲目地服從。什麼叫盲目地服從呢?就是當我看到一個命令或者要求,沒有加以辨別、判斷就直接服從、執行,這個時候就叫盲目地服從。在很多時候我們的習慣會影響我們對一件事情的判斷,導致我們盲目的服從。
比如,二戰結束後,國際法庭對於二戰當中的戰犯(德國納粹)進行了審判,地點在紐倫堡。紐倫堡當時有一串審判原則,與我們所說的盲從的習慣相關的,是紐倫堡原則四。紐倫堡原則四是這麼說的:「依據政府或其上級命令行事的人,假如他能夠進行道德選擇的話,不能免除其國際法上的責任。」什麼意思?就是「我只是服從命令」「這是上級要求我做的」或者「大家都是這麼做的」,並不能成為這一個人脫罪的原因。
在當年的納粹集中營,德國納粹比拼的是殺人效率。我相信在和平年代,或者脫離了當時的背景,這些人也能表現得像正常人一樣,這些人在討論這些事的時候,可能也會覺得這是毀滅人性的事,不應該是大家去做的事。可是,為什麼在那個環境下,在那個歷史條件下,一些有良知的人也會去遵從這樣慘無人道的命令去行事呢?
在1960年的時候,耶魯大學的博士米爾格拉姆做過一個實驗,叫米爾格拉姆實驗。實驗目的:大家為什麼要服從有害命令?初始基礎實驗設定:受試者被告知,實驗是要研究體罰對學生學習效率的促進作用,學生如果答錯了,就用電擊的方式進行體罰。
實驗裡面就會有三個角色:
第一個角色:實驗者。實驗的組織者,由知情者扮演。在第一次做這個實驗的時候,實驗組請了一個大學老師來扮演這個實驗者,顯得比較嚴厲。這個老師外面穿了一個技術員的外套,以此來表現他的權威性。
第二個角色:受害者。扮演學生,由知情者扮演。學生回答問題,答錯的時候會被電擊,但電擊是假的,並沒有真的用電去打他,但他會非常逼真地去做出被不同伏特的電壓打擊後的狀態。
第三個角色:受試者。受試者需要去問問題,然後學生回答。學生回答錯了,他要負責實施電擊。
設計方式:
在受試者面前有一個電擊器,電擊器有30個操作杆,每一個操作杆上面都貼着電壓標籤,最低是15伏,最高是450伏。人在36伏以上就會有一點感覺。 30個操作杆,按照每4個操作杆被編為一組,一共有7組。這七組分別標註着:輕度電擊、中度電擊、強電擊、超強電擊、重度電擊、超重度電擊和危險。最後這兩個操作杆底下沒有標任何字,暗示很危險。
在實驗開始之前,實驗人員會給受試者提供一次45伏的電擊感受。注意,在整個實驗當中,只有這一次電擊是真的。就是讓受試者(電擊實施者)自己感受45伏的電,去了解是什麼樣的感覺。
受害者(知情者扮演的學生)是有台詞的,但他只能說這麼幾句話:
70伏-105伏:唉呀。
120伏:太疼了。
150伏:讓我出去。
180伏:我受不了了。(從180伏開始,受害者(學生)會不停地要求出去。)
270伏:極度痛苦地叫喊。
300伏:絕望地大喊,拒絕再回答任何問題。(當受害者痛苦到拒絕回答任何問題的時候,會有實驗人員給不斷地給受試者提示:「你要繼續,你要繼續,不用理他。」)
315伏-330伏:更強烈痛苦地叫喊,且不回答任何問題。
330伏-450伏:沒有任何聲音,也不回答任何問題。
其實180伏的電擊已經可以給人造成非常大的傷害了,甚至致死。穿着技術員外套的權威扮演者也是有台詞的,根據情況他要說這四句話:
第一句:請繼續。比如當他看到受試者有一些猶豫的時候,他就說「請繼續」。
第二句:實驗需要你繼續。
第三句:你的繼續非常重要。
第四句:你沒有別的選擇,必須繼續。
所以,穿着技術員外套的人是給了受試者一個外部的帶有權威表象的壓力。在實驗之前,米爾格拉姆進行了一次調研,當然被調研的人最後肯定不會被邀請來進行實驗了。但是他調研的人群還是具有普遍性的,而且是具有多樣性的,所以也有一定代表性。調研是這樣做的:給被調研者大致介紹一下實驗的設定,然後讓大家給一個反饋,覺得如果自己去接受這樣的實驗,大概到什麼程度會停下來,會選擇退出,或者會覺得不舒服?
調研結果:75%的人,預測自己會止步於150伏(150伏=強烈電擊)。沒有人會認為,自己會施加300伏以上的電壓。最終實驗結果大大出乎人們的意料:三分之二的受試者:選擇服從命令,持續對一名受害者實施連自己都覺得痛苦,並且有可能致命的電擊。也就是有三分之二的受試者,最後完成了對受害者450伏的電擊。
所以,當大家處在一個比較平和的環境,並沒有把自己放在那個真實場景裡面,而且在旁邊沒有權威人士不停給予敦促和影響的情況下,大家都覺得這樣做是不對的,是不正確。但是,真的到了那個場景,大家就是這麼做的。而當大家做完之後再去採訪,又會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做。大家為自己的行為找了很多理由:這就是一個實驗,我被告知實驗環境是安全的。實驗的組織者應該知道是安全的,所以我才會這麼做。
所以大家可以看到,我們在面對來自於權威的要求和命令的時候,要比自己預想得更脆弱,更加沒有辦法去判斷,到底什麼樣的命令是合適的,什麼樣的命令是不合適的。即便內心有掙扎,有的時候會思考這個要求到底是對的還是不對的,但是當有外界的敦促,或者是面對外界強烈壓迫的時候,我們還是會選擇服從。這就是習慣的力量,當習慣變成了盲目的服從,那麼它有可能是一個可怕的結果。
脫離開實驗,在生活和工作當中,我們可能會經常遇到的一些情況,當自己面對這些情況的時候,會選擇服從還是不服從,覺得這些命令是合理還是不合理呢?
比如,如果你的上司,要求你在一個月之內提交一份市場調研報告,你覺得是合理還是不合理的?你會服從還是不服從?正常情況下,這是一個合理的要求。作為一個員工,你沒有任何理由去反駁這種要求,因為它是工作需要。但如果你所服務的市場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市場,一個月可能連收集數據的時間都不夠,那這個時候,你可能會跟你的領導提出一個月的時間不太夠,或者一個人人手不太夠,或者問詢報告的詳盡程度……但這個時候你的態度是服從,而不是反抗。 再比如,因為客戶急需一批產品,所以上司要求你周末加班,合理嗎?你服從嗎?如果你服從這個要求,它是一種盲從,還是一種正常的、恰當的服從?如果真的為了公司業務的需要,而且對你個人又沒有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而且公司可能願意承擔加班費用,那麼你對這個命令進行服從,是一種恰當的服從。如果這樣的命令或者說這樣的要求,讓你覺得完成很有困難,我覺得可能你得想一想這份工作是不是適合你,但這個裡面依然不牽扯到是不是盲從的問題。
什麼是恰當的服從
我們平時做判斷的時候什麼是應該服從,什麼時候不應該服從呢?這個如何判斷呢?作者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判斷體系,這個體系就叫是否應該恰當服從的三個條件。那麼這三個條件是哪三個條件呢?
恰當的服從
恰當的服從,應該包括以下三個要件:
第一,我們身處的系統具有相當的公平與效率;
第二,制定規則或下達命令的權威,具有相當的合法性,並且具有相當的能力;
第三,命令本身具有相當的建設性意義。
作者用了「相當」這個詞來修飾以上三點,是因為人和社會都不是完美的,在大多數情況下,相當就已經是理想狀態了。在少數情況下,比如在核電站的安全問題上,標準必須要更高一些才對。
實際上這三條就是說:假設這個公司或者機構是一個正常運行的機構,而來發布命令的這個人又是在履行公司賦予他的職責,同時他的命令本身又具有一定的建設性,那麼在這個時候,這種服從是恰當的服從。
比如, 如果一個公司的運作是良性的,這個時候經理要求一個員工去完成所必須完成的工作,或者是稍微多做一點,但是可以讓他的工作效率更高,這個時候的命令,就是一種在合理運作的、有相當效率的體系裡面的,一個合法的、具有權威性的人,發布的一條具有建設性的命令,這個命令就應該是被服從的。
在正常的絕大多數的情況下,只要符合了恰當服從的三個條件,都是一個好的命令,在道德上、價值上,都是一條正確的命令。只不過它可能不是一個最佳的命令,或者在很大的程度上,它可能不是一個跟你想的完全一樣的命令。
智能不服從
對於一個命令,我們是不是遵從?如果順從一個命令,算是盲從,還是恰當的服從?這個判定是存在彈性的,不是非黑即白。那麼這中間具有彈性的灰色地帶,是需要大家去判斷的。而且每一個人的判斷標準,很有可能不一樣。那當我們不太清楚能不能接受,或者是不願意就那麼草率地去服從的時候,有沒有很好的方法幫到我們?我們引入一個新的概念,就是在服從和不服從之間的第三選擇,叫智能不服從。
什麼叫作智能不服從?就是我最終還是沒有服從這個命令,但是我不是生硬地說不能做,而是用一種比較智慧的方式去交涉。基於自身的判斷,或者是命令發出的背景,如果服從命令弊大於利,那麼不服從就是正確的選擇。弊大於利的利和弊,並不是對自己而言,也不是說對對方而言,而是對整個團體而言。
比如,如果他拒絕,說我不做這事,這事是錯的,這是違法的,要做你自己干,這是一種生硬的不服從。智能不服從是什麼呢?在職場,當上司給你一個比較不合理的,或者是違反道德,或者違反公司規則的一個命令的時候,你不想那麼生硬地拒絕,可以怎麼做呢?你可以說:「老闆,你給我發一封郵件吧,書面地寫出來讓我幹什麼,然後我再干。」沒有人敢寫這樣的郵件,因為這是證據。那麼不該做的事,往往就不會發生。
所以,如果基於自身的判斷和命令的背景,服從命令弊大於利,那麼不服從就是正確的選擇,這個是智能不服從的一個使用的場景。那麼我們具體怎麼去看,服從命令到底是不是弊大於利?
第一,違背核心價值觀或者造成重大損失。如果這個命令違背了某種核心價值觀,或者有可能會造成重大損失,那麼它就是弊大於利的。第二,有更好的解決之道,能夠規避違背核心價值觀,或者是造成重大損失。
智能不服從有一個限度:
第一,智能不服從本身是一種質疑,就是我懷疑、我反對、我不同意。那麼質疑的對象,只能是命令本身,而不能是發布命令的人的合法性。就是當經理要求你做某一件你認為不對的事的時候,你打算採取智能不服從的方式,那麼你只能針對這個命令本身不服從,而不能認為經理給你工作,或者要求你去做某一些工作上的事,這個行為是錯的。
第二,智能不服從的限度叫「智能不服從,不是絕對不服從」。這事還是得做,或者這事可能還是得想一個辦法做,但未必是用非常不好的、違背核心價值觀的,或者有可能造成重大損失的方式去做。所以,智能不服從本身的落腳點是在要把這件事做好,只不過不要用錯誤的方式。
如何做到智能不服從
我們現在知道盲從不好,有可能造成非常不好的結果,那麼我們可以怎麼去做呢?
做勇敢的追隨者
什麼叫勇敢的追隨者?就是我既是領導的支持者,同時我也樂於對領導的行為和後果作出最直率的反饋和評價。
比如,魏徵。魏徵是一面鏡子,可以照出來唐太宗的過失。所以,一個好的追隨者,不僅可以完成領導者交付的各種各樣的任務,同時還能幫助領導者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一味地盲從,甚至是奉迎領導者,自古至今,都不是一個合格的追隨者。
雖然我是追隨者,但我是一個人,我是有價值的,我的價值並不僅僅是在於完成你交付的任務,而在於我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判斷,有自己獨立的行為能力,來彌補或者來幫助所追隨的領導者,能夠讓他和我們一起做得更好。
避免脫口而出的「是」
很多事可能當時你說了「是」,做的時候可能也沒有什麼感覺,沒有什麼反應,目前沒有負面影響,但是有可能造成的中長期的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比如,安然和世通的造假案,在當時可能度過了一個季度沒事,度過了兩個季度也沒事,然後膽子越來越大,最後出事了。還有很多我們看到的小的誤差,積累到最後,變成了一個大的誤差的。 比如,書里提到的,當藥品上市之前做臨床實驗的時候,有的時候為了讓實驗數據變得比較好看,或者是讓實驗儘快達到要求,他們就把實驗統計數據當中雜亂無章的那些例外的數據刪掉了。
這個在統計學上可能未必是不能做的,但它是藥,是跟人命相關的,你不能保證那些看起來雜亂無章的數據情況,在未來不會發生。可能是在某一些特定的情況下、特定的條件下,應用到特定的人身上,它就是會發生這樣的後果,這個就是臨床實驗的意義。要搞清楚這個藥用在所有有可能的人身上,到底會有什麼樣潛在的副作用,才能更好地指導藥的使用。所以,作為追隨者,我們既要勇敢,又要堅定,不要隨便地、不加思索地變成條件反射地對所有的命令說「是」。
而作為領導者在發布命令的時候,一定是一種清醒的狀態,他會覺得自己發布的命令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但是領導者一定要給追隨者,或者一定要給下屬一個很明確的信號,就是「當你們覺得不對的時候,要告訴我。當真的有人通過智能不服從,或者用理性的方式,用邏輯的方式,讓領導者認識到問題的時候,要及時給予獎勵。如果沒有及時獎勵,久而久之,可能大家養成的智能不服從或者勇敢的追隨者的習慣,就會消失。
語言選擇
正常的場合下,比較緩和的語言是比較好的,它可以沒有那麼強的攻擊性。比如,當老闆給了一些指令的時候,你可以用這種方式來說:「老闆,我不太確定,但是這個是不是有點問題?這個是不是能夠再好一點?」那什麼時候用緩和的語言呢?就是當事沒那麼急的時候,或者是你自己不那麼確定的時候。
而如果特別緊急,或者你自己又特別確定的時候,就必須要用堅定的聲音。什麼叫堅定的聲音?比如,護士跟醫生說:「我所學的知識告訴我。你用的藥是不對的。」這就是一種堅定的語氣。
在這件事上我們可以看到,就是當情況不那麼緊急,或者你不那麼確定的時候,可以嘗試用溫和一些的言語方式表達不服從或者是異議。但是當情況特別緊急,或者你特別明確地知道,這件事就是一個錯事的時候,你就必須要用特別大的聲音,或者是特別堅決的語言來表達出自己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