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非偶然-讀書筆記
《絕非偶然》的作者埃利奧特·阿倫森是二十世紀最傑出的心理學家之一,曾榮獲美國心理協會全部三項大獎:傑出教學獎、傑出著作獎、傑出研究獎。他所著的《社會性動物》被譽為「美國社會心理學的《聖經》」。
一個性格靦腆、資質平平的小男孩,在無財無勢的家庭中長大,如何成為舉世聞名的社會心理學家?年少時哈佛大學望洋興嘆的「笨小子」,十年後竟成為哈佛大學教授?在《絕非偶然》一書中,阿倫森用自己的經歷闡明了社會心理學的真義:無論個人還是社會,都可以向好的方向發展,一個人可以不受兒時不愉快經歷和個性缺陷的束縛,通過自我完善成就可能的自我。
阿倫森認為:成功固然有運氣的成分,但更重要的是,我們內心中要有某一些始終堅持貫徹、一以貫之的信念。靠着這些,我們才會在人生的各種關鍵時刻里堅持做正確的事,做正確的選擇。
成長曆程
埃利奧特·阿倫森,1932年出生在美國紐約一個猶太家庭里,是家中老二,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阿倫森出生的年代正好趕上了經濟大蕭條,他們家本來靠着父親經營小店的收入,生活過得不錯。但在大蕭條期間,父親放任顧客賒賬,結果阿倫森3歲那年,小店就倒閉了。加上阿倫森父親很愛賭博,很快就變得一貧如洗,此後一家人靠父親打工掙取微薄的薪水度日,生活變得非常清苦。三歲的阿倫森就經常得跟着媽媽到幾個街區之外排隊領麵包。家庭生活從此也再無安寧,餐桌就是父母的戰場,他們常常在那裡吵得不可開交。
阿倫森其實從小就非常聰明,但性格很靦腆,很內向。在學校我從不主動發言,若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我總是結結巴巴,面紅耳赤。有一回老師罰抄,阿倫森寫到一半鉛筆尖斷了,他嚇得根本不敢問老師是不是可以削鉛筆,絕望之中居然把鉛筆放在嘴裡想把筆頭咬出來。老師發現後以為阿倫森是故意咬斷筆頭氣他,把他臭罵了一頓,阿倫森居然也不敢辯解。由於阿倫森總是表現得這麼木訥,他在家裡長輩和學校老師眼中很不受待見。
明星哥哥
尤其是跟魅力四射的哥哥相比,阿倫森就更是相形見絀了。哥哥賈森比阿倫森大三歲,長得高大強壯,性格外向又有領導力,是家裡和學校里的明星人物,長輩和老師們都非常喜歡他、看好他。
阿倫森雖然有時也會為生活在哥哥的陰影之下而感到苦惱,但兄弟倆的關係其實出奇親密。哥哥賈森不但是個「護弟狂魔」,而且還是家裡唯一一個真正認識到弟弟很有才華的人。
阿倫森寫到:「我18歲以前,賈森是家裡唯一認為我聰明能幹、潛力無窮的人。他並沒有因為一些相反的證據而改變對我的評價。他告訴我要苦中作樂,學會感受快樂是最重要的。他告誡我不要妄自菲薄,但也不能過於自戀。他還向我展示自嘲很有趣,幽默無處不在。」
父子隔閡
與親密無間的哥哥相比,阿倫森與父親的關係就顯得非常隔閡了。阿倫森說少年時代我的腦海中常浮現出這樣的幻境:我和父親一邊散步,一邊親密、坦誠而深入地交談着某些重要話題。
但實際上,父子倆基本沒有過任何交心的談話。阿倫森說:我無法原諒自己在父親生前跟他交流太少,對他了解太少。我為什麼從不打聽父親的人生經歷?答案很簡單,我認為父親對我並不上心,我覺得自己總令他失望。
有一回,阿倫森打籃球摔了一跤,出現了腦震盪的症狀。想說話卻說不出來,阿倫森自己倒不怎麼害怕,可是父母臉上恐懼的表情卻嚇到他了。阿倫森看到父親轉向母親,用悲痛的語調說:「我們失去兒子了。」好在阿倫森只是腦震盪,不久就恢復了。
阿倫森寫道:「多年後,每每回憶起童年時代,思量着父親是否愛我時,記憶中他悲痛的聲音『我們失去兒子了』就會在腦海中清晰地重現,總會令我安心。」
在阿倫森上高一時,父親被診斷患了侵襲性白血病。有一天他突然說,自己日漸消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想去看醫生,三個月後他就去世了。父親只活到47歲。但阿倫森也沒有跟父親打開心結,父親病重時,每天晚上阿倫森都會開車送母親去探視父親,跟着母親走進病房,向父親問好,然後就無話可說了。
因為感覺有些尷尬,阿倫森總是移步到窗口,待在那兒看外面的風景,悄悄聽父母說話。在臨終前的某個晚上,父親意識到自己病情無法好轉,終於對母親敞開心扉,他說不擔心大兒子和女兒,唯一擔心的就是小兒子,也就是阿倫森,覺得如果沒有自己的支持和督促,阿倫森不會有大出息。
其實短短10年後,阿倫森就拿到了斯坦福大學的博士學位,還被哈佛大學聘為助理教授。在10年後啟程前往哈佛前,他在朋友給他舉辦的歡送會上喝多了,醉醺醺地走到門外。他寫道:「美麗的夜晚星光璀璨,我仰望星空泣不成聲。我告訴父親,他可以安息了,兒子今天的成就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在父親去世後不久,阿倫森升到高三,家裡的長輩們開了家族會議,要為阿倫森謀劃前程。阿倫森的舅舅作為家族的族長,提出應該讓阿倫森一畢業就工作,這樣就可以供養媽媽和妹妹,因為家裡經濟條件非常不好,還可以資助當時已經在上大學的哥哥完成學業。
但哥哥賈森不同意,哥哥知道富有的舅舅並不想花錢接濟他們一家。於是賈森挺身而出,衝着舅舅喊:「我們不要你一分錢,我們半工半讀,也必須要讓阿倫森上大學。」賈森趁機鼓勵媽媽出去工作。
在賈森的堅持之下,長輩們最終屈服,同意按照賈森的提議行事。阿倫森的母親也鼓起勇氣邁出家門,找到了工作。就這樣,在哥哥賈森這一番據理力爭之下,阿倫森贏得了參加大學入學考試的機會。有這樣的一個哥哥,何其幸運。
阿倫森拼盡全力複習,考出了很高的美國大學入學考試SAT分數,最後被美國馬薩諸塞州的布蘭迪斯大學錄取。正是在這裡,阿倫森邂逅了心理學。
對社會心理學的貢獻
初入大學校園,阿倫森整個人的氣質都從內向木訥轉變成外向開朗,還變得有點霸氣。他結交了一些很有個性的朋友,加入了校園裡那些「風雲人物」們的行列;他也開始跟女孩約會,而且居然發現自己挺有女人緣。
阿倫森成了像他哥哥那樣散發魅力的人,而且似乎也學到了哥哥身上那種樂觀豁達的態度,大學一年級有段時間他窮得付不起房租,在朋友的車裡住了很長一段時間,他也沒怎麼當回事。為什麼環境一變,人就會有那麼巨大的改變呢?阿倫森說:「上大學可以將過去一筆勾銷,我可以在新環境裡按自己的意願重塑自我」。
初識心理學
有一回,阿倫森為了多牽一會兒女朋友的小手,陪着女友去上「心理學導論」課。他們走進教室時,講台上的老師正在從心理學的角度闡述種族偏見的一些問題。
阿倫森一聽之後震驚萬分:他從小就很困惑,為什麼街區里那些小流氓明明與自己無怨無仇,卻僅僅因為他是猶太人就要欺負他?而講台上那位老師提出的,正是困惑了自己多年的問題。阿倫森一下子被課程迷住了,他就慢慢放開女孩的手,開始記筆記,他說:「那一刻,我失去了女孩,卻找到了天堂。」第二天他就轉到了心理學系。
在這裡他偶遇了20世紀中葉最著名的心理學家、人本主義心理學的宗師馬斯洛。轉到心理學系後,阿倫森經常待在小樓內跟馬斯洛學習。他既是一位能夠啟迪學生心智的教師,也是一位富有遠見的思想家。馬斯洛魅力四射,但不會使人聯想到「炫目逼人」這樣的字眼,而是散發着一種溫和的吸引力。
他說話輕聲慢語,而且富有哲理,一句話說到一半常常停頓幾秒,抬頭望着天花板,吹着幾乎聽不見的不成調子的口哨,思索着最確切的字眼,但學生們總是認真地傾聽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句。
自我實現
馬斯洛還將人的需求進行了層級劃分,最低層級是對食物、水和安全的需求,最高層級是光輝燦爛的超越動機,即自我實現。馬斯洛認為自我實現是人類的終極目標,因此他希望心理學家研究如何更好地達到自我實現的目標。所謂「自我實現」,意思大致就是人們渴望超越自己,發揮出自己的潛能。
那怎麼證明「自我實現」是人類的最高級需求呢?馬斯洛的方法是去觀察和採訪了幾百個名人,包括愛因斯坦這類著名的成功人士。他把這些名人的人格特點總結出來,說那就是「自我實現」的含義:包括樂於解決問題、有開放的心態和無私的愛心、不持偏見、敢於自嘲、有堅定的主見等等這些性格特點。
但阿倫森非常敏銳地發現,這其實是一種循環論證:我們怎麼知道愛因斯坦這些人是追求自我實現的?因為他們具備自我實現之人的特質。那麼自我實現的人的特質又是什麼?那就是愛因斯坦等人身上所顯現的特質。
任何科學理論都是要能被實證數據證明或者證偽的。但馬斯洛的理論根本沒法驗證,因為連理論中的概念都是模糊的。馬斯洛是位偉大的思想者,可是他只管發表觀點,卻不知道如何驗證自己的觀點。包括他最初吸引阿倫森的那些關於種族偏見的觀點,也很難去做驗證。
阿倫森非常喜歡和敬重馬斯洛,馬斯洛非常具有樂觀主義的精神,馬斯洛堅信人們擁有成長、學習和改善自我的潛力,這種樂觀主義的態度影響了阿倫森一生。但阿倫森也說「馬斯洛其實算不上一位科學家」。
後來阿倫森邂逅了他一生的摯愛——薇拉。薇拉是他在心理學系的同學。在畢業之前,阿倫森成功申請到了衛斯理大學的研究生項目,成功跨出了開啟科研生涯的第一步,於是薇拉與阿倫森在畢業後的暑假舉辦了婚禮,之後兩人一同前往衛斯理大學,拜入心理學家麥克萊蘭的門下深造。
認知失調理論的完善
阿倫森從衛斯理大學畢業後,來到斯坦福大學讀博,他的博士導師是「認知失調理論」的提出者費斯廷格。費斯廷格提出的認知失調這個理論被很多人認為是20世紀心理學最深刻的洞察之一。
什麼是「認知失調」呢?如果一個人腦子裡出現了兩種相互不一致的認知,他們就會有「失調」的感覺,覺得兩種觀點不協調。為了減輕失調感,人們就會盡力改變腦子裡的其中一個認知,或兩個認知都改變,最終達到兩個矛盾的認知重新一致、重新協調的狀態。
比如,一個人知道「吸煙是愚蠢的,因為它能夠置我於死地。失調會導致心理上的不舒適感,從輕微的疼痛到極度的痛苦;直到找到某種減少失調的辦法,人們的不舒適感才會得以緩解。對一個吸煙者而言,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停止吸煙以減少失調。 但假定她已經嘗試停止吸煙但最終卻失敗了,那麼她就只能通過下面的方式來減少失調:讓自己相信吸煙的實際危害並不大,或者讓自己相信承擔吸煙的風險是值得的,比如吸煙可以幫助她放鬆或者防止肥胖。大多數吸煙者試圖通過諸如此類巧妙的方式來減少失調。
一個煙民為了緩解認知失調,他就可能會默默地改變內心很多想法和觀念。可以看到,緩解認知失調,是促使人們改變觀念和態度的一種非常強大的動機。
當時費斯廷格還沒有正式發表認知失調這個理論,但他給阿倫森看了自己的手稿。那一天,阿倫森深夜翻開手稿閱讀,結果根本停不下來,一口氣讀完。阿倫森被認知失調這個理論的洞察力深深折服,他寫道:「時隔五十多年,如今它仍舊是我讀過的最精彩的心理學著作。」
於是阿倫森決定加入費斯廷格的研討課,費斯廷格待人極其嚴厲,上課時學生稍有鬆懈就會被他罵得狗血淋頭。但如果學生的表現令他十分滿意,他也會非常嚴厲地批評這個學生。
阿倫森說:「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如果他不厭其煩地批評,正是對你最高的褒獎。」因為他是想讓你在他的批評之下有所改進、有所進步。費斯廷格是一個「魔鬼教師」,但正是這位「魔鬼教師」激發出了阿倫森最大的潛力。
當時,費斯廷格對認知失調的思考已經相當深入了,但是幾乎沒有展開過任何檢驗這個理論的實證研究。費斯廷格當時有理論,但沒有數據。而在與費斯廷格做了很多次討論與思想碰撞之後,一個巧妙的實驗設計開始在阿倫森頭腦中醞釀。
比如,阿倫森觀察到了這樣一個現象,他發現有很多組織和團體在接納新會員入會的時候,都會有一個非常嚴格,甚至是刻意折騰、折磨那些新會員的儀式。Facebook創始人扎克伯格生平的《社交網絡》那部電影裡就有相關情節:想加入哈佛大學兄弟會的菜鳥們在入會儀式上光着身子被老會員拉到冰天雪地里一邊挨凍一邊挨罵,挺過這一關才能入會。 其實「折磨菜鳥」其實是提升菜鳥入會之後對組織的忠誠度,由於有認知失調這種心理機制,一個人在入門時經受的考驗越是嚴酷,他日後對群體的忠誠度反而越高,反而越是喜歡這個團體。那怎麼證明這個相當反直覺的假設呢?
阿倫森設跟助手在學校里到處宣傳說要徵集一些學生進行幾場有關性心理的研討會。來報名的學生要首先經過一場面試,面試合格的,就可以參加正式的小組討論。被選中參加面試的,都是女生。因為「性」這個話題對當時的女學生來說比較難以啟齒,所以阿倫森很容易利用「性」這個話題為女生們設置難堪的入門考驗,來模擬折騰菜鳥的入會儀式。
面試一對一進行,阿倫森會對參加面試的女生說:由於害羞的學生不敢討論性話題,這會嚴重影響小組討論的效果,所以我們得用一個篩選環節來先測試一下你能不能無所顧忌地談論性這個話題。 阿倫森設置了三種難堪程度不一樣的條件。
在第一種條件下,女生要大聲朗讀一些尺度比較大的、跟性有關的詞彙。為了有對照,第二組是輕度入門考驗,女生只需要朗讀一些尺度比較小的詞,難堪的程度要輕得多。此外還有一個無入門考驗組,女生們聽完實驗說明後直接就通過了。
在經歷完入門考驗之後,所有女生都會聽到一段一群人一起討論問題的錄音。阿倫森告訴她們說,這就是她們剛剛加入的小組之前討論過的內容。不管是哪種實驗條件里的女生,她們聽到的錄音其實都是一模一樣的,都是一段被處理得很乏味、很冗長的討論。
聽完之後,另一位研究者對這些女生一個個做訪談,讓他們評價對小組的喜愛程度,評價錄音里小組成員們的口才如何。實驗結果與阿倫森的假設完全一致:重度入門考驗組的女生普遍認為小組討論很有趣,她們覺得小組裡的人口才好,才思敏捷。而輕度入門考研組和無考驗組的女生普遍認為小組討論非常枯燥,有幾位甚至立刻要求退出小組。果然是像阿倫森推測的那樣:人如果經歷千辛萬苦才贏得一樣東西,那就會更加珍視它。
做完這個實驗後,阿倫森和費斯廷格又做了另外一個實驗來證明一個假說:為了更少的報酬而撒謊的人,反而會比得到了豐厚的報酬而撒謊的人更容易相信自己的謊話。那怎麼證明這樣的假設呢?
他們招募了一些大學生來當受試者,受試者要完成的任務是從一個托盤裡拿出一個零件放在指定位置,然後再放回去,反反覆覆做30分鐘。然後正當受試者好不容易完成任務準備走的時候,一個研究人員行色匆匆地從另一個房間走過來對受試者說:「我們負責給下一批受試者介紹實驗流程的那個負責人臨時有事走了,你正好剛做完這個實驗,對流程很清楚,你能不能幫忙代個班,幫我們介紹一下這個實驗的流程呢?」
如果這個受試者表示願意,那研究者繼續跟他說:「那麻煩你幫我們說說好話,告訴下一個要來做實驗的人,說這個實驗非常有趣。」當然,這個研究人員是在演戲,這些都是事前安排好的環節。受試者接下來要撒的這個謊,才是實驗的關鍵。
實驗分成兩種條件:有的受試者幫研究者說這個謊之後可以得到1美元的報酬;另外一些人可以得到20美元的報酬。最後,在這一切都結束之後,研究者用問卷測量了受試者對前面參加的那個無聊透頂的實驗有何感受。結果是,那些只得到1美元的受試者反而更喜歡那個實驗。
這個實驗結果非常完美地印證了費斯廷格的推測,在沒法找到合適的理由為自己的謊言辯護時,人們更容易改變內心的觀念來順應自己的行為,以減輕失調感。更少的獎勵反而激發了更大的態度改變。
1959年,阿倫森受聘到哈佛大學心理學系擔任助理教授。在哈佛大學,阿倫森繼續推進了認知失調的研究,首先,他對認知失調做了理論上的深化。他們發現認知失調最核心的問題是一個人的「自我概念」,也就是「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只有當相互不協調的認知衝擊到了自我概念的時候,人們緩解認知失調的衝動才會非常強烈。
比如,做「入門考驗實驗」的時候,阿倫森本來認為是「我千辛萬苦地加入這個組織」和「我發現這個組織其實非常無趣」這兩個認知之間相互不協調。但也許,真正產生不協調的其實是那些人的自我概念。一方面,那些參加實驗的女生們內心裡默認「我是一個聰明人,我不會幹蠢事的」。而另一面,剛做完實驗時她們心裡又默默地認識到:「我經歷了那麼大的尷尬卻加入了一個無聊透頂的組織,我真是太蠢了。」
是「我本聰明」和「我太蠢了」這兩個跟自我概念有關的認知之間發生了失調。同理,在為1美元撒謊那個實驗裡,發生失調的是「我是個誠實的人」和「我在沒有合理藉口的情況下卻撒了謊」這兩個認知。所以,我們對「自我」的認識是不是受到了威脅、自我概念是不是受到了衝擊,這才是產生認知失調的關鍵。
比如,阿倫森做了一個實驗。讓受試者參加一種能力測試,在測試過程里故意給了他們一次作弊的機會去修改自己的成績。實際結果是,只有那些原本認定自己能力高超的人,才會通過作弊提高自己的分數,而那些原本認定自己能力不佳的人,反而會在作弊時把自己的表現改得更糟糕。
這就說明,人們緩解認知失調的目的,是為了維持自己心目中認可的那個自我形象,是為了維護對自我的認知,人們才會去緩解認知失調。除了理論上的深化,阿倫森還把認知失調理論應用在了更多領域裡,比如教育領域。
阿倫森做了這樣一個實驗:他和合作者找來一群5歲孩子,把他們放在一個有很多玩具的房間裡,讓他們隨便玩,但唯一的限制條件就是,不允許他們玩其中一個平時非常受歡迎的玩具。 研究人員設置了兩種程度的威脅。對其中一半的孩子只進行輕度威脅,研究人員會對這些孩子說:「如果你們偷偷去玩這個不准玩的玩具,我會有點生氣。」對另外一半孩子,進行嚴重威脅,他們會對這些孩子說:「我會非常生氣,我會拿走所有的玩具,然後回家,再也不回來。」之後,研究人員會離開這個房間,孩子們被留在房間裡玩。
研究者回到房間,讓孩子們評價對玩具的喜愛程度。結果,那些受到輕度威脅的孩子覺得被禁止的玩具沒有之前那麼吸引人了。為什麼呢?因為在輕度威脅的條件下,孩子們沒有為自己不玩那個玩具找到足夠充分的外部理由,他們認知失調了,所以只好說服自己:「我之所以不玩,是因為我其實也沒那麼喜歡。」這樣才可以緩解他們的認知失調。
相比之下,那些受到嚴重威脅而不去玩的孩子,事後仍然覺得那個被禁止的玩具很好玩,因為他們找到了足夠充分的外部理由:「我之所以不玩,不是因為我不喜歡它,而是因為那些研究人員太可怕了。」
說服自己接受某種信念,是自我合理化造成的一種長期的態度改變。自我說服比直接的說服更具有持久性,因為自我說服在個體內部發生,而不是源於外部的勸誘或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