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古五十七首
其一
奴兒婢子，十生九死。
於裏不正，被外邊使。
縱饒開口便過頭，未免渾身輥泥水。
其二
二俱不了，隨合多少。
縱使夜行，投明未到。
其三
水乳不分，菽麥難辨。
擔帶病深，改移功淺。
十二時中不依倚，明見佛性有此理，漿水錢在草鞋裏。
其四
手攜花鼓到城根，反著麻鞋過短門。
笑把柴頭書古字，大家來步月黃昏。
其五
活中死眼，無作有用。
方寸不移，十方獨弄。
巧拙不到處，鹽官有出身。
親言出親口，雞犬鬧比鄰。
其六
是兩頭語，未出泥水。
非兩頭語，依前自死。
振錫卓然，白日青天。
風力還他敗壞時，漫天大網生光輝。
其七
得因失有，是在非邊。
根源未斷，枝派相連。
不言言，口何在，轉得身來難下載。
一帆風過洞庭湖，對面須知已違背。
其八
石臼發腳太遲，馬祖開口太早。
十字街頭要錢，須是打他栲栳。
其九
擔東過西，移前作後。
馬首千差，佛面百醜。
其一○
赤士纔將畫簸箕，烏雞何事忽驚飛。
自從題入新詩後，黃鶴樓前忘卻歸。
其一一
長沙似水洗水，老僧自倒自起。
三聖特地出頭，賣盡滿園桃李。
其一二
馬前相撲，入交失腳。
不來外求，當面修削。
六合彼中身，分明舉似人。
到處世界總成就，脫略窼臼還滲漏。
其一三
據款結案，得失過半。
盡力擔當，上船離岸。
無不指示汝，擎茶行食處。
聖解凡情不過來。
軒軒頭角起風雷。
其一四
大悲許多手眼，如人夜摸枕子。
徧身通身起來，盡受奴驅婢使。
君不見認著牛跡裏，失卻大海水。
轉變未得時，依前有依倚。
歸去來，歸去來，拍天洪浪如浮埃。
其一五
至道無難，萬水千山。
唯嫌揀擇，鵠黑烏白。
纔有是非還護惜，不會不知全得力。
明白裏頭如放行，腰金猶頌青青麥。
其一六
天雷如鼓，雲騰致雨。
雨霽雲收，新月一鈎。
至道無難，惟嫌揀擇。
五年分疏太隔脈，東海鯉魚多赤梢，南山大蟲有白額。
其一七
趙州石橋，只見略彴。
度驢度馬，應病與藥。
換步移身，在富全貧。
當頭如認著，東魯問西秦。
其一八
趙州自作自受，南泉外頭相救。
直饒數目分明，也是私路上走。
其一九
黃蘗活作死醫，臨濟死作活用。
維那聽事不真，未免喚鐘作甕。
其二○
無位真人，處處獻新。
攔胸扭住，不落主賓。
乾屎橛，乾屎橛，三人證龜作箇鼈。
其二一
出頭露角，指點方見。
見處不留，分定鍼線。
下床扭住纔擬議，拓開一掌佛法意。
脊背汗流喚得回，白蓮花向半天開。
其二二
高揖釋迦，不拜彌勒，喫棒趁出猶費力，滴水冰生知未知，拋磚引玉有人識。
其二三
把火入牛欄，反身外面看。
梨花千點白，春雨幾聲寒。
其二四
來機深辨，有舒有卷。
移卻案山，重添鍼線。
千年田，八百主，直下承當還莽鹵。
郎當屋舍沒人修，片瓦根椽誰去豎。
君不見甜瓜徹蒂甜，苦瓠連根苦。
其二五
仰面穿針不見天，低頭拾芥不見地。
天地針芥無處安，堂堂面目眼中翳。
君不見諦當未徹在，齪人趁大彩。
其二六
南陽師，肌骨好。
洞山價，也難討。
溈山翁，雲巖老。
重注破，成鼓倒。
分明行官路，不覺入荒草。
葛藤因此到而今，業識茫茫何日了。
其二七
水到渠成，風行草偃。
類之不齊，睹之難面。
誰信崖頽石裂時，黃金白銀如糞泥。
其二八
逆放順收，將寡敵衆。
隱顯同途，得失共用。
針針相似不外來。
同行語話要分開。
自從大地火發後，古廟香爐不著灰。
其二九
說明道白，埋塵混垢。
變化有由，敗露不走。
誰知暗裏骨橫抽，要在轟轟霹靂手。
其三○
佛聲從他，認我碗鳴。
粗言歸第一義，自要看渠𡱰沸。
喚作一頭驢，正令生光輝。
趁手打得走無路，咭嘹舌頭何處歸。
其三一
有本無本，學益學損。
搬運不時，提起卻穩。
師子一滴迸六斛，驢乳散入別人屋。
業識茫茫辨出時，烏雞不在蘆花宿。
其三二
法身說法，肉眼看物。
在智如愚，大辯如訥。
拈起生簸箕別處舂，推出枕子露眠床，劍刃上事放毫光。
其三三
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
新松趁嶺種，芳草繞池生。
手不攀枝，腳不踏樹。
口裏啣得，當頭蹉路。
問著西來對不對，罰錢依舊有人悔。
其三四
腰金上太行，賊眼盡驚慞。
不因遭毒手，誰肯夜燒香。
其三五
寬鞋著瘦腳，短袖入長臂。
竿木既隨身，逢場還作戲。
前三三後三三，一時堆在擔頭擔。
到得家中重點檢，目前包裹露毿毿。
其三六
舌頭不出口，三三成九九。
算到香臺還，彼此落人後。
其三七
當言不避截舌，當爐不避猛火。
趁手作得家生，到老自能穩坐。
水深杓柄長，舀水洗頭剃。
雪峰刀上眼忽開，琉璃殿裏無關閉。
其三八
巨岳塵飛，蟭螟生兒。
兒落塵裏，如錐錐泥。
燒火救火，閉門開門。
拋柴家醜外頭見，萬象森羅一口吞。
其三九
俊鶻沖天，寒雞曉眠。
脫略窼窟，遲速不偏。
截斷命根急處放，當頭手腳緩時樣。
滴水冰生不認渠，坐籌幃幄江海量。
君不見透網金鱗活計新，住持事繁笑殺人。
其四○
迅雷不及掩耳，下樁要在急水。
水深樁腳若長，耳畔雷聲四起。
拈起拄杖爲他中下，上上人來放過不打。
秦人一入桃花源，子孫千世爲神仙。
其四一
雲居道何必，興化道不必。
眼若不開，夢中叫屈。
其四二
千里萬里，不著便處卻能回，閉了方丈依前來。
雙收雙放，半合半開。
主賓全體用，石女老黃梅。
其四三
趁水泛船，隨泥作佛。
船行佛成，水泥不物。
有拄杖兮與拄杖，船中輕蕩槳。
無拄杖兮奪拄杖，佛面巧出相。
好手芭蕉眼不開，塞壑填溝何處來。
其四四
前面有虎，元來是汝。
更問如何，冤苦冤苦。
其四五
撞牆撞壁，曲不藏直。
摘葉拈花，與儉寧奢。
羅漢有三毒，如來有二語。
聾人爭得聞，依舊喫茶去。
保福老，保福老，鐵眼銅睛還失了。
其四六
人前慣出手，退三添作九。
有眼未嘗看，無家自能走。
雪峰之句，羚羊掛角。
作他弟子沒來由，龍蛇陣上看謀略。
其四七
明頭便打，暗裏閃過。
盡底活時，死中要坐。
門外簷間雨滴聲，衆生顛倒逐迷情。
可憐洎不迷己處，出得身來體未明。
其四八
針頭削鐵，牛背拔毛。
多將少使，冷作熱燒。
直上法堂便下去，觸忤和尚重解註。
知是般事休便休，茫茫塞壑與填溝。
其四九
撲落非他，安排不多。
蓋覆自在，隱顯包羅。
擡頭失卻舊時路，拈篙便上別人渡。
轉易作難，拔貧成富，千人萬人恁麽去。
其五○
塵塵三昧，缽飯桶水。
雲門眼中，者僧身裏。
捏合起來無處藏，𡎺著磕著埋沒你。
其五一
盡卻命根，方可關門。
一挨一拶，電湧雷奔。
佛法水中月，耳裏眼裏說。
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南北東西知幾幾。
其五二
被裏出指，水中露觜。
屈指眼開，搖觜身起。
藥病不相治，何須盡大地。
反笑老雲門，失卻娘生鼻。
其五三
將成之山，不進一簣。
老倒雲門，坐而獲利。
釣鼇釣鯨手段高，慣曾下海涉波濤。
緩放急收自得便，浮家泛宅何飄飄。
其五四
恰似初生月，兩口無一舌。
到了曲彎彎，把火入牛欄。
問他以手便斫額，猴黑誰知有猴白。
向後失目果然是，要見長人過深水。
其五五
針頭削鐵，佛面刮金。
無處若有，出手便驚。
其五六
亂走到家來，到家便亂走。
捉得玉麒麟，咬斷別人手。
其五七
絕消息處捉來，有形影中走卻。
只因懶問兒孫，要把襴衫反著。
坐久成勞，位次已高。
起時失卻人天相，無限行人認白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