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读书笔记

来自楠悦读

作者弗兰克·菲雷迪,英国肯特大学社会学教授,至今在其领域内耕耘,被学界内外赞为最活跃的社会学家之一,著有《恐惧文化》《恐惧政治》《知识分子都到那里去了?》《偏执狂父母》等。

22年前,弗兰克·菲雷迪的《恐惧文化》一书问世,随即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人们为书中超前的观点震撼不已。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超前的观点得到了印证。现在,菲雷迪认为有必要再次出发,探讨“恐惧”的命题。在新书《恐惧:推动全球运转的隐藏力量》中,菲雷迪将过去的恐惧和现在的恐惧联系在一起,探讨在我们被训练得相信人类社会面临的危险和威胁是不可估量且失控的这一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惧又是如何在当今社会发挥作用的,以及谁在这种恐惧文化中受益。

但最重要的是去伪存真,这种恐惧文化并不能无限地持续下去,正如书中所说:“人类必须被定义为脆弱的生物吗?我们必须心怀恐惧吗?一旦提出这些问题,我们就已经走在了本能地意识到还有其他选择的光明之路上。”


恐惧如何推动社会运转

在过去的几千年里,人类是怎么跟恐惧这种情绪打交道的?恐惧这种情绪,是怎么产生的?恐惧这种情绪,自从人类拥有自我意识的那天起,就已经诞生了。它是人类拥有的,最古老的情感。这能追溯到上千万年前。当人类第一次产生“我”这个意识时,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恐惧。因为“我”这个意识的出现,意味着,人类能够通过同类的命运,来感知自己的命运。造成恐惧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毒蛇猛兽、火灾、强大的敌人,等等。而这些恐惧的底层,就是人类最深切的恐惧,死亡。我们必须发展出一套方法,来对抗、管理,甚至战胜恐惧。在跟恐惧过招的过程中,我们发展出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在这本书里,作者主要说了三种,人类用来管理恐惧的方法。

道德体系

也就是,把恐惧划分到道德范畴里,并且围绕恐惧,打造一套道德体系。这套体系的核心就是,认为恐惧是一种懦弱、消极、让人羞愧的东西,要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要想拥有伟大的人格,就必须得战胜它,抛弃它。把恐惧划归到道德范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很难追溯。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观念一直持续到了19世纪末。为了强化这种认知,人们还想出了一堆方法。

比如,苏格拉底曾经说过,要想减轻士兵对死亡的恐惧,使士兵变得更加勇敢,应该把当时的诗歌传说都审查一遍,凡是包含死亡恐惧的故事,统统删掉。就连《荷马史诗》里描写冥界地狱的部分,也应该删掉。他甚至认为,应该禁止公开哀悼死者。假如非要哀悼,应该把这件事留给女性和懦夫来做。注意,这里说的女性,还不是一般的女性,必须得是社会地位很低的女性。他认为,只有这么做,士兵们才更能战胜对死亡的恐惧。

当然,苏格拉底的主张有点极端。但是,从这种做法你就能看出,当时的人们正在努力为恐惧这种情绪,塑造一个基本共识。那就是,认为恐惧是怯懦的,可耻的。这种共识一直持续到了19世纪。直到20世纪初,两次世界大战之后,恐惧作为一种情绪,才逐渐脱离了道德范畴。那么,为什么两次世界大战,会改变人们对恐惧的认知呢?

作者认为,首先,战争的武器升级了,造成的伤害更大,更让人畏惧。其次,战争的规模扩大了。以前只需要职业士兵。但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可能随时要调动大量的平民。而平民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他们对战争和死亡的恐惧,当然要更强烈。而最重要的是,社会的价值观也在改变。因为这两次战争波及到的平民太多,对无数个家庭而言,亲人死于战争,这是个纯粹的悲剧。相比道德层面的定义,这种切身的痛感,来得更刻骨铭心等等。这些原因共同作用,让恐惧基本完成了去道德化。

哲学思辨

用道德范式来管理恐惧,这是情感层面的方法。在过去的几千年里,也有很多人想过,用理智来战胜恐惧。那就是,哲学思辨。也就是,用逻辑来告诉你,没有什么是值得你恐惧的,你本来就不该恐惧,即便是死亡。

比如,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曾经说过,死亡其实没什么好恐惧的。原话大概是,死亡这个最可怕的恶魔对我们来说,什么也不是。因为我们活着时,死亡不会到来。而死亡到来时,我们已经不在了。所以归根结底,它奈何不了你。同样,在对神灵的恐惧上,伊壁鸠鲁也有一套逻辑。他并没有否认神的存在,而是认为,神和人类世界无关。因为众神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很开心。他们不会干涉人类的生活。而且你也不用害怕众神会在来世对你施加什么惩罚。因为人死之后,生命就没有了。

我们知道消除恐惧是不可能的。恐惧就在那里。但是,虽然消灭不了,我们可以管理它。制定一套统一的,有关恐惧的感受规则。所谓恐惧的感受规则,是让所有人都恐惧同一套东西,恐惧的对象都一样,对这些恐惧的解释,以及做出的反应也一样。那么这个工具就是宗教。

宗教

宗教就是把所有的恐惧搜集在一起,统一管理。我们想象,所有让人恐惧的事物背后,都有神明的旨意。相应的,只要我们遵从宗教的规则,比如做出忏悔、每日行善、不说谎话,这些恐惧就会减缓。宗教在某种程度上,把人们对一切不可控的事情,或者未知的恐惧,比如对死亡、疾病、自然灾害的恐惧。把它们全部转移到一个统一的对象身上,这就是神灵。就是你什么都不用惧怕,你只需要惧怕神就够了。

用宗教来管理恐惧,它的价值可不仅仅局限在精神层面。有关恐惧的整套宗教解释,还直接影响了现实世界中,人与人之间的协作。塑造了人们的行为秩序。假如把人与人之间的协作关系,比作一辆行驶的汽车。那么,统一的目标,就是这辆车的动力系统。比如,我们都想赚大钱、都想出名,等等。这些目标,是我们协作的动力。但是,这辆车要想开得稳,除了动力系统,还必须有一套制动系统,让它不超速、不跑偏。而约束这一切的底线,就是合作双方,必须拥有共同的恐惧。

比如,在过去,法律系统还不完备的时候,怎么确保人与人之间的诚信?某种程度上,靠的就是共同的恐惧。双方都相信,说谎是一种罪,会遭到惩罚。换句话说,要想达成合作,至少需要两个基础,一个是共同的目标,另一个,就是共同的恐惧。

柏拉图曾经说过,对神的恐惧,是法律存在的基础。思想家们也一度拥有一个共识,认为对上帝的恐惧,对维持道德秩序至关重要。文艺复兴时期,还流传一句话,叫不对上帝感到恐惧的人不可信。换句话说,恐惧催生了人类的宗教文化。而宗教文化,塑造出的一套统一的恐惧规则,又促进了人与人之间的协作。


未来,恐惧存在的方式有何不同

作者在书中,给出了大量的论述。这些论述可以用三个关键词概括。分别是,分散、共享和普遍。

分散

随着科学的发展,宗教对恐惧的管理功能,将会出现下降。人们不再惧怕一个统一的神灵。恐惧,将变得越来越分散,越来越个人化。也就是,每个人恐惧的东西都不一样。作者说,古老的恐惧,让人们越来越有共识。但今天的恐惧,让人们越来越分散。作者在这里说的,只是一个趋势,并不是一个绝对的结果。有些共同的恐惧,比如对死亡的恐惧,肯定是一直存在的。只不过,除此之外,越来越多个人化的恐惧将会出现。

共享

也就是,我们能够越来越多的感受到本来不属于自己的,别人的恐惧。作者认为,这是因为今天的信息技术和传媒手段很发达。那么,这会造成什么结果呢?作者认为,这会让人产生错误的恐惧。也就是,弄错了恐惧的对象。

比如,你问一个美国人,恐怖袭击和淹死在厕所。这两件事,哪个更让人恐惧?估计他肯定会说是恐怖袭击。但事实是,自从9·11事件之后的20年里,在美国,淹死在厕所的人,要比死于恐怖袭击的人多。 再比如,一般的发电方式和核电站相比,哪个更让人恐惧。估计大多数人都会说核电站。但事实是,核电是目前已知的,最清洁、最高效,也是最安全的能源。

造成这些观点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恐惧共享。恐怖袭击和核电事故都是重大新闻,被报道的次数多,所以有更多人,共享了这份恐惧。作者提出恐惧共享的说法,不是说恐怖袭击、核电事故这些事不值得恐惧,而是想提醒我们两件事。第一,世界比我们想象得要安全。很多重大事故,发生的概率其实很低。第二,我们应该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那些概率更高,普通人更可能遇到的危险上。

普遍化

也就是,人们越来越普遍的,把恐惧作为一种表达手段,作为一种包装信息的方式来使用。

比如,作者做过一项统计。在英国的《卫报》上,灭绝这个字眼,1988年出现了93次,2016出现了602次。而风险这个词,1998年,全年使用了2275次。但在2016年,仅仅是第一季度,就使用了7463次。

这背后的原因不难理解。恐惧是人类最古老的情感。人们对恐惧信息的关注,天然就很高。在唤醒公众注意力这件事上,恐惧是一种非常好用的工具。既然好用,使用的人自然就多。它出现的频率,也就会越来越高。恐惧作为一种叙述视角,正变得越来越普遍。那么,这三种趋势加在一起,会带来什么影响呢?

作者引用了法国散文家米歇尔·德·蒙田的一句话,最让我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作者想表达的意思是,真实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安全。换句话说,真正造成威胁,值得恐惧的东西,正在变少。但是,随着信息技术越来越发达,社会整体的叙事风格,越来越倾向于恐惧视角,它们塑造出来的恐惧情绪,本身反倒成了新的威胁。它可能会干扰我们的注意力,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

恐惧 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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